刘寻显然没料到殷玄会提出这个要求，眼中飞快地掠过惊讶，随即化为审视。
他看着眼前昳丽的少年。
学制符？
刘寻心思流转，这绝非一时兴起。
结合对方刚刚花大价钱买敛息符的举动，刘寻瞬间明白了殷玄的困境和意图——
他需要隐藏修为，同样需要一门能自给自足或至少降低成本的手艺。
更重要的是，或许对方自己都还没发现，他渴望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不依赖他人的力量。
这对刘寻而言，是挑战，更是……机缘。
教他制符，意味着更紧密的接触。
完成叶野交代的任务——让殷玄疏远萧琉铮，就有了更自然的切入点。
而且，若能成为这位主子的“启蒙老师”，无论对方是否承认这份师徒情谊，自己在叶野眼中的价值必然水涨船高。
风险？当然也有。
和他天生拥有山神娘娘的天赋赐福不一样，现在他要做的是教一个灵力属性如此特殊——极致冰寒的新手制符，难度可想而知。
但收益，值得一搏。
“殷道友有此心意，自然是好事。”刘寻斟酌着开口，“制符一道，首重灵力掌控与神识精细。殷道友能在此年纪筑基，天赋自是不凡。只是……”
“道友灵力属性特殊，乃是极寒一路，与寻常制符所需的中正平和或五行流转颇有不同。入门或许会比常人艰难数倍，甚至可能事倍功半。殷道友……当真想好了？”
他需要确认殷玄的决心，也想看看这位主子是否只是一时兴起。
殷玄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我想试试。再难，也比永远依赖符箓、坐吃山空要好。”
刘寻心中暗赞，面上却不露声色：
“既然殷道友心意已决，刘某自当尽力。不过符箓之道同样讲究灵力与材料的契合。”
“你既然灵力属性特殊精纯，在材料选择、符文绘制上，当然也与常规修士不同，需要摸索独特的路径，这入门之路或许会比常人艰难些。”
殷玄听得很认真。
师兄也说过他灵力特殊，这很正常。
有困难就克服，反正之前他都成功了那么多次。
“我不怕难。”殷玄语气坚定，“只要能学，我愿意下功夫。需要准备什么？符纸、符墨，还有学费？我可以付。”
他下意识又想去摸储物袋，灵石虽然宝贵，但为了学本事，值得投入。
看着殷玄这副急于求知又带着点“我有钱”的认真模样，刘寻心中失笑，面上却更加诚恳：“殷道友言重了。你我并非正式的师徒，你又灵力特殊，我也只能略加提点，又何谈学费？”
殷玄瞬间有些迟疑。
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刘寻既然能毫不犹豫地为了活命认叶野为主，自然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
他若是不要自己现在给出的报酬，只怕是在图谋更多……
刘寻似乎看透了殷玄的想法，继续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坦诚：“殷道友不必多心。我可以立下心魔誓，绝不以此为因果要挟你，也绝不将你学习制符之事泄露给任何人。”
他扬起一个看似温和的笑，看向王霜宁：“毕竟，霜宁知道，我在山神娘娘面前立过誓，传扬符道，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修行。”
王霜宁抿唇不语，眼神复杂。
殷玄也看向她，带着询问：“山神娘娘？”
王霜宁深吸一口气，努力扬出一个平静的笑：“殷师弟，你和我们同出东州，应该知道，在那片土地上，正统修士受到天道规则压制，最多只能有炼气期的修为。”
殷玄点头。
“但有一个例外，有信心可以在天道雷劫下活下来的……邪修，可以。”
殷玄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手在袖中悄然紧握成拳。
但王霜宁和刘寻，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刘寻在看王霜宁，王霜宁在缓缓道来：“皇族姬氏，虽然有气运和帝印可以镇压修士，但偏远部落也有自己的信仰。山神娘娘，就是我们的信仰，庇护我们的神明。”
她没有说自己村落的下场，可殷玄似乎已经明白。
若是信仰还在，她们绝不会离开族地，也不会开始修仙。
“……所以，他既然拿这个发誓，殷师弟你便不必在乎太多，让他教你就行。”
殷玄思虑再三，还是点头同意。
信仰与否，他其实不太懂。
但他知道——
未来和现在，自然是当下重要。
他想学。
或许短时间内也没有机会找到一个能教拥有特殊灵力的他的人。
“刘道友，劳烦你指点我了。”
刘寻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说好了，符纸符墨我这里还有些基础材料，足够你入门练习。极寒灵力，我也只是第一次见识。为此我刚刚配好了五种入门方式，这几日在灵舟上，道友可以多尝试。更多的，待回到圣地，道友再自行采购适合的材料不迟。”
他顿了顿：“但学习制符绝非一日之功，需要静心、耐心和大量练习。殷道友需有心理准备。”
“不过也不用太沮丧，道友若是成功入门，日后只会一日千里，就连炼制的符箓，也大概会比市面上的更强一些……只是，与道友属性完全相反的火系符，我目前还没有办法……”
“我明白。”殷玄了然，“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若道友精神尚可，不若就现在从认识最基础的符文和材料开始？”
“好！”殷玄立即坐直身体。
刘寻取出空白符纸、基础符墨和符笔，开始讲解：“符箓之道首重灵、引、契。灵是制符者注入的灵力，是力量源泉；引是符文本身，是沟通天地灵机的桥梁；契是符文与材料的完美融合，是力量稳定封存的载体……”
接下来的几天，殷玄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制符练习中。
刘寻内心的震惊一日胜过一日。
他原以为教导殷玄会是一件艰难的事，毕竟极寒灵力与常规制符材料冲突极大。
可殷玄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的预料。
此子对灵力精细控制的直觉堪称恐怖。
往往刘寻只是讲解一遍符文结构的灵力流转要点，殷玄第一次尝试便能近乎完美地复现出来，那份掌控力，根本不像个初学者，倒像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手。
更让刘寻心惊的是殷玄那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
他总能精准地察觉到符纸与符墨在承受极寒灵力瞬间的细微变化，并下意识地进行极其精妙的调整。
这种调整并非刻意为之，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使得他绘制出的符文线条，即便偶有歪斜，其内里蕴含的灵机却异常饱满和谐。
唯一的障碍，确实如刘寻最初预料，在于灵力属性本身。
极寒灵力与普通材料属性相冲，导致殷玄前期失败率极高，十次尝试往往有八九次是因材料无法承受而报废。
然而，一旦殷玄成功完成一张符箓——即便是最低阶的除尘符，其品质也远超寻常。
符成之时，灵光内蕴，隐隐散发出一股纯净的寒意，威力似乎也比市面上的同类符箓强上几分。
刘寻毫不吝啬他的赞叹：“殷道友，你在制符一途上的天赋，实乃刘某生平仅见。这灵力控制之精妙，感知之敏锐，万中无一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赞美发自肺腑。
他甚至隐隐觉得，若非殷玄灵力属性特殊限制了发挥，其进步速度恐怕会更加骇人听闻。
可殷玄对此却将信将疑。
他看不到别人的学习过程，无从比较。
只觉得每次下笔都战战兢兢，失败更是家常便饭。
刘寻的夸赞，落在他耳中，更像是客套的鼓励，或者是为了维持教学氛围的场面话。
毕竟，自己耗费了那么多材料，才勉强成功了几张最低级的符箓——十张在坊市也只能卖五个下品灵石除尘符。
这怎么能算天赋好呢？
他把刘寻的惊叹归结于对方见识过的天才不够多，或者只是出于礼貌。
内心深处，他依然认为自己是靠笨功夫和大量练习才有点微末成果，离“天才”二字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