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诏狱。
秦明空头痛到精神失常,她又想起来了些往事。
……
她十七岁时,因秦耀祖走失,她被秦飞越打了一顿关进柴房。
那是洛阳的十二月,三九寒天,柴房又暗又冷,她一个人无助地蜷缩在角落哭。
“里面的朋友,”幼小的商闻秋隔着墙,好奇又关切地问,“你怎么啦?怎么一直在哭啊?”
“我没事,谁哭了?”秦明空哭哑了嗓子,却倔强地不肯承认,“你是谁?”
“我是商闻秋,”商闻秋奶声奶气,“是姑苏商家的人。”
“我秦明空。”秦明空擦干眼泪,清了清嗓,说,“洛阳秦家的人。”
“听你的声音,”商闻秋趴在墙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是个大姐姐吧?”
“嗯,”秦明空垂下头,将鼻子以下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发闷,“庶出第五女。”
“啊,大姐姐不要哭啦!”商闻秋年岁虽幼,却已是听不得女孩子哭泣,唇笨口拙地安慰着,“姐姐要不要吃东西?我手里有个馒头,给你吃。吃了东西就不哭啦好不好?”
秦明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快一天没吃饭了,肚子确实早就瘪了。
“放门口吧,”秦明空擤擤鼻子,鼻音极重地说,“我待会儿去吃。”
商闻秋轻手轻脚地将馒头从门缝递进去。他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问:“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哭啊?”
“干你屁事儿!”秦明空瞬间炸毛,恶狠狠地嘴硬道,“你一个小破孩儿懂什么?!你家住海边儿啊管这么宽?!馒头放下了就滚!”
“啊……”商闻秋动作微顿,似乎是被这凶狠的话语吓住了,“对不起姐姐……可姑苏就是沿海城市啊……”
“还顶嘴?!”秦明空背上的伤口崩裂,疼痛使她的语气更加恶劣,“赶紧滚啊!再不滚我打你了!!!”
“好好好,”商闻秋放下馒头,“我走!我这就走!”说完,还补了一句,“姐姐不要伤心啦!”
“滚啊——!”
无人回应。
见没有声音回应,秦明空这才缓缓站起来,挪到门边,捡起地上的馒头。
那馒头洁白的表面蹭上了一层灰,看起来格外丑陋;握在手里还微微发热,肯定没拿出来多久。
她狠狠咬了一口,就着眼泪的咸味,吃完了一个馒头。
……
晚间。
一批出去寻秦耀祖的家丁回来了。
“找到了吗?”秦府的下人们慌慌张张地问,“找到少爷了吗?”
“嗐,别提了,”其中的一个人摊开手,叹了口气,说,“我们把洛阳城掀了个底儿朝天,除了窑\/子,哪里都搜过了,根本找不到。”
“那为什么不去搜搜窑\/子呢?”
“你傻啊?那地方能搜吗?搜出来的东西能看吗?”
“哦哦,也是。”
“……”
柴房的门被踹开,秦飞越怒气冲冲地冲向秦明空。
“你个贱人!”他狠狠甩了秦明空一巴掌,“老子就耀祖一个儿子,你他妈还给老子弄丢了!若老子明天还找不到他,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爹,”秦明空早已习惯,纵然侧颊火辣辣的,她眼神依旧无波无澜,“你先别急,别动怒,今天还没过呢。”
“你这个贱人!臭\/婊\/子”秦飞越急火攻心,一时间口不择言,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倒,“用这个眼神看老子?装你妈的清高!你跟你那个妈一个德行!我呸!”
“爹,您消消气儿,别跟我一般见识。”秦明空冷漠地看着发疯的秦飞越,语气平淡无波,“秦耀祖会找回来的,您别着急。还有,我娘没那么不堪。”
“你他妈还顶嘴?!”秦飞越又是一个巴掌过去,扇得秦明空眼冒金星,唾沫横飞,“老子就骂!你妈就是个任人玩弄的脏东西罢了,还不让说?!养的狗乳臭未干就敢和老子对着干,长大了是不是还要弑父啊?!我去你妈的!!!”
“爹,”秦明空愣了片刻,旋即眼神再度清明,“您别急。”
“你让我怎么不急?!”秦飞越歇斯底里,“我就耀祖一个儿子……”
“报——!!!”一个家丁突然闯进来,“老爷,少爷回来啦!!!”
“啊?”秦飞越迅速咽下满腹脏话,同手同脚地向门外跑去,“快带我去看!”
他还未及跑到门口,秦耀祖便先出现在他面前。
“爹~”秦耀祖吊儿郎当地站在秦府大门口,软绵绵地唤了他一声,说,“我回来啦。”
“诶呀呀宝贝儿子?”秦飞越喜笑颜开地冲上去抱住他,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去哪儿玩儿啦?有没有受伤啊?”
“没受伤,去逛\/窑\/子啦。”秦耀祖不以为意地摇摇脑袋,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堆虎狼之词,“那帮婊\/子咬得我好疼,我还以为出血了。”
“是谁?你告诉爹,爹去帮你讨回公道。”秦耀祖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儿,秦耀祖就又飞走了,“好儿子,长大啦,开始懂事啦。”
“嗯嗯,就是可惜了我的初\/夜,”秦耀祖笑了出来,一脸横肉直打颤,“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我嫌脏。”
“来人呐!给少爷打水洗澡!”秦飞越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目光片刻未曾离开过,“走,儿子,爹给你洗澡。”
“嗯。”秦耀祖淡淡地应了一声。
父子二人牵着手离开。
……
秦明空站在柴房门口,看着这场闹剧荒唐的收尾,不禁冷笑一声。
双颊上的火辣灼烧感与两枚鲜红的掌印时刻在提醒她今日的屈辱。
“你妈的秦飞越,”秦明空看着秦飞越拉着儿子去浴室的背影,轻声骂了出来,“我以后肯定让你生不如死。”
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腥臭味萦绕在她周围,她感到无比恶心。
真他妈恶心。秦明空心想。
不管是背上的伤、脸上的痕、有病的秦飞越还是腐朽空虚的秦家,都让她感到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