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潮如浪,扑向石台。
陈无涯握紧钝铁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刚想抬步迎上,却觉胸口一阵滞闷,像是有块烧红的炭压在肺底,呼吸都带着灼痛。方才与魔教长老一战耗尽真气,此刻连站稳都要靠剑拄地支撑。
白芷站在他身侧半步,肩头布衣裂开一道口子,血迹已凝成暗线。她没说话,只将软剑换到右手,剑尖微抬,蓝宝石剑穗轻轻一颤。
黑旗之下,那戴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向主峰方向。
鼓声再起,却不似先前急促,反而低沉缓慢,一声一声,像敲在人心上。
“不对。”陈无涯低声说,“不是冲我们来的。”
话音未落,那人影已动。没有奔袭,也没有腾跃,只是一步踏出,身形便如鬼魅般掠过数十丈距离,直扑主殿台阶。
“凌虚子!”白芷瞳孔一缩。
陈无涯猛地抬头——只见青锋掌门正立于高阶之上,手中长剑出鞘三寸,目光如电射向来敌。
那人落地无声,血色长袍猎猎翻飞,刀未出,杀意已至。
凌虚子终于迈步下阶,手中古剑完全出鞘,剑光清冷如霜。他不语,只是一剑横推,青锋十三式第一式“破云斩”顺势而出,剑气如虹,直取对方咽喉。
血袍人竟不闪避,左手猛然划过右臂,鲜血喷洒而出,尽数溅在弯刀刀鞘之上。刹那间,刀鞘裂纹中涌出猩红雾气,凝成漩涡状气流缠绕周身。
“血祭引煞?”陈无涯心头一震,“这是拿命换劲!”
轰然巨响中,两人交手第一招。
刀光撕裂夜空,竟带出一抹诡异的赤芒,与剑光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火光。凌虚子身形一晃,退了半步,脚下的青石裂开蛛网状纹路。
而那血袍人只是微微后仰,随即第二刀已至,斜劈肩颈。
凌虚子举剑格挡,双臂发力硬接,却被震得虎口崩裂,鲜血顺剑刃滑落。但他咬牙撑住,反手一记“断岳式”,剑势如瀑倾泻而下。
血袍人终于退了一步。
全场寂静。
谁都知道,青锋掌门极少全力出手,更从未有人逼他使出“断岳式”。此人竟能硬接此招,实力远超宗师!
可就在众人稍松一口气时,那血袍人忽然冷笑一声,右手再次抹过左腕,鲜血狂涌,尽数灌入刀身。弯刀嗡鸣震颤,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笔都像是用血写成。
“第二祭……精血燃魂!”陈无涯脱口而出。
下一瞬,刀光暴涨三丈,如血河倒悬,自天而降。
凌虚子挥剑迎上,十三式连环施展,剑影层层叠叠,试图以巧破力。可那刀势根本不讲章法,纯粹是以命搏命的疯魔打法,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
第七刀落下时,凌虚子终于被逼至死角。
他奋力侧身,剑锋挑向刀背,却仍慢了半息。
刀锋擦过左肩,布料撕裂,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喷出的瞬间,他整个人踉跄后退,单膝跪地,长剑插入石缝才勉强撑住身体。
披风一角垂落,迅速被血浸透。
“掌门!”一名弟子失声喊道。
这一声如同点燃火药的引信,整个防线瞬间骚动起来。几名外门弟子脚步后移,眼神慌乱;左翼盾墙出现断裂,两名执盾者竟转身欲逃。
敌军见状,齐声咆哮,全面压上。
“不能乱!”陈无涯咬牙,强行提起体内残存真气,跃上石台最高处,嘶声大喝:“掌门未死!守住阵线!”
声音沙哑,却穿透战场,震得几人猛然回头。
他站在那里,粗布短打沾满尘土与血污,手中钝铁剑歪斜地指着前方,模样狼狈不堪,可那双眼亮得吓人。
白芷已疾冲而出,几个纵跃落在凌虚子身前,软剑拄地,单膝跪护在他前方。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将剑柄往地上又砸深了几分。
“谁敢近前,先问我的剑。”
声音冷得像冰。
敌军前锋稍稍迟疑,但很快又有吼声传来,数名异族战士悍然冲出,手中长矛直指二人。
陈无涯盯着那群逼近的身影,喉咙发干。他知道,现在没人再看号令,只看谁能扛住这一波。
他缓缓抬起手,摸向腰间那条褪色的蓝布带——那是他从书院出来那天,老吴头塞给他的。布带上有一道缝补过的裂口,针脚歪歪扭扭。
“错练通神。”他在心里默念。
【检测到极端危机,启动应急推演模式】
【目标:维持当前防御体系运转】
【建议路径:逆运《沧浪诀》残篇第三段,结合‘倒转乾坤步’残余轨迹,重构阵眼牵引逻辑】
他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能再守了。
他猛地将钝铁剑插入石台裂缝,双手按住剑脊,体内仅存的真气开始逆行。不是按照任何正统心法,而是顺着系统判定的“错误路径”强行扭转。
经脉如被荆棘刮过,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再度渗出血丝。
但地面开始震动。
十六根木桩中有七根突然偏移角度,绊索绷紧,机关枢纽发出嘎吱声响。原本用于锁脉的“逆流锁脉”雏形,在错劲扭曲下竟形成一道临时屏障,泥石翻涌,挡住了三名冲在最前的敌人。
“有效!”他喘着粗气,眼角抽搐。
白芷察觉到身后异动,余光扫见阵型变化,立刻会意。她不再被动防守,而是借着阵势扰敌的瞬间,身形一闪,软剑如蛇吐信,直刺左侧敌人咽喉。
那人举刀格挡,却被她剑尖轻点其腕,借力翻身,一脚踹中对方胸口,将其踢入陷坑。
另一人刚要救援,脚下木桩突兀弹起,绊住双腿。陈无涯趁机拔剑冲下石台,一记横拍将其扫倒。
两人再度背靠背立定。
“你还能撑多久?”白芷低声问。
“看你出剑的速度。”他咳了一声,抹去嘴角血沫,“只要你不累,我就不会倒。”
她没回应,只是将剑收回鞘中,右手悄然搭上他后背。
一股温和真气缓缓流入。
他身体一僵。
“别逞强。”她说,“这一仗,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只有对你才这样。”
话音未落,敌阵中央黑旗猛然炸裂,碎片纷飞。
一道身影从火光中走出,手持弯刀,步伐平稳。正是那血袍人。他肩头也有伤痕,显然刚才一战并不轻松,但气息依旧浑厚。
他停在十丈外,血红双眸盯着石台方向,缓缓举起刀。
所有敌军同时停下动作,静待指令。
空气凝固。
陈无涯感受到白芷传来的真气渐渐减弱,知道她也在强撑。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钝铁剑——剑柄已被汗水和血迹浸湿,滑腻难握。
他慢慢将剑换到左手,右手撑住膝盖,一点点直起身。
远处,凌虚子仍跪在地上,一手扶剑,一手按着伤口,目光望向这边。
那一眼里,有痛楚,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托付。
敌军开始移动。
第一批五人呈扇形推进,脚步沉稳,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陈无涯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招,都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