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映出两道对峙的身影。陈无涯站在比武台中央,木剑斜垂,左手松松搭在剑柄上,右臂微微曲起贴着肋侧,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松垮,像是风一吹就会晃一下。
台下早已围满了外门弟子,有人抱着手臂冷笑,有人踮脚张望,议论声如蜂群嗡鸣。
“真敢上来啊?等会儿摔下来怕是连爬都爬不动。”
“张虎那几招横扫千军谁不知道?这废物连正经格挡都不会,纯属找打。”
话音未落,张虎猛然踏前一步,铁剑出鞘半寸,发出一声清脆铮响。他目光如刀,盯着陈无涯:“你站这儿,是想装瘸子吓退我?”
陈无涯没动,嘴角略扬了一下,却不说话。
张虎冷哼一声,不再废话,右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猛虎扑食般冲出。剑未全出,气势已压至顶点。他第一式便使了《横扫千军》中的起手变招——“裂地斩”,剑锋贴地横掠,带起一阵尘土,直取陈无涯下盘。
按常理,这一招该跃起避让或竖剑硬挡。可陈无涯既没跳也没架,反而将左肩一沉,右臂真气逆行而上,顺着系统补全的歪路猛撞肩井穴。他身体像断了筋骨般向左一歪,木剑却自下而上斜撩而出,轨迹古怪得如同蛇行草隙,不偏不倚卡在张虎收剑回势的空档。
“铛!”
木剑磕在铁剑内侧,力道不大,却让张虎手腕一震,攻势戛然而止。
台下顿时一静。
“这是什么鬼动作?”
“他……他是故意这么歪的?”
陈无涯借势后撤半步,重新站定,依旧低着剑尖,呼吸平稳。他知道刚才那一招,表面看是险中求生,实则是昨晚反复演练的“诱”字诀第一步——你不攻,我不动;你一动,我就卡你换式的缝隙。
张虎脸色微变,握剑的手紧了紧。他不信邪,第二轮攻势来得更快。这一次,他连起三式《流云十三式》中的“引云”“拂柳”“断流”,剑光连成一片,如云卷风涌,层层叠叠逼向陈无涯面门。
剑风扑面,围观者纷纷后退。
可就在第三式即将收尾、第四式蓄势待发的刹那,陈无涯动了。他没有等对方剑势走完,而是突然拧腰塌胯,木剑横身撞向张虎持剑手腕,动作粗暴得不像剑法,倒像是街头泼皮抢棍子。
“啪!”
虽未击中,但这一撞打断了张虎的节奏。原本流畅如溪流的剑意被硬生生截断,第四式“回风”再也接不上力。
张虎怒极,喝了一声:“找死!”剑势一转,改守为压,再次施展“裂地斩”的进阶版——“崩山式”,双足发力,剑锋高举过头,带着全身重量劈了下来。
这一剑若是实打实砸中,足以让人当场跪地。
陈无涯却不退反进,左脚往前一滑,木剑贴着地面疾速扫出,不是砍人,也不是挑剑,而是擦着张虎前脚掌边缘掠过。
张虎只觉脚下一空,重心瞬间失衡,不得不收力后仰,勉强稳住身形。但他额头已渗出汗珠。
“他……他在用剑当棍使?”有人惊呼。
“不对,那是扫腿的路子,可他拿的是剑!”
陈无涯趁机拉开距离,喘了口气。右臂开始发酸,但没有刺痛,药效还在支撑那条歪斜的经络。他知道不能再一味闪躲,必须反击。
张虎咬牙,再度扑来。这次他学乖了,不再追求连招,而是每一剑都加了变式,虚实交错,专盯陈无涯的破绽。他不信这个连基本剑理都不懂的家伙能一直靠歪打正着活下来。
一连七剑,逼得陈无涯连连后退。最后一剑“穿心刺”直取胸口,快若闪电。
陈无涯抬剑格挡,本该顺势卸力后撤。可他脑中念头一闪——**错劲可蓄爆**。
他非但没卸力,反而将真气逆冲肩胛,借对方来力反推。木剑震颤嗡鸣,竟硬生生将张虎的铁剑弹开,还把他震退了半步。
全场哗然。
“他把格挡当成进攻了?”
“这不合规矩啊!哪有这样打架的!”
白芷站在人群前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蓝宝石。她眼神微凝,看着陈无涯持剑的姿态,心中忽然明白:这不是乱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剑法的节奏。
张虎站稳脚跟,脸上怒意翻腾。他自入外门以来,从未被人逼到这种地步。一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杂役,竟然能接下他八成实力的连招,还能反震他?
他低吼一声,提剑再上。这一次,他不再保留,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横扫千军》第七变式“荡岳”,这是他苦练三年才掌握的杀招,讲究以力破巧,一剑荡平所有花哨。
剑未至,风先到。
陈无涯知道,这一剑若硬接,右臂必废。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假装踉跄后退,脚步凌乱,木剑也跟着晃了几下,像是力气耗尽,随时可能倒地。
张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加速追击,剑尖直指咽喉。
就在铁剑即将触及衣领的瞬间——
陈无涯拧腰塌肩,右臂贴肋猛然弹出,木剑自腋下突刺而出,角度刁钻得如同毒蛇出洞,直取张虎咽喉!
太快!
张虎瞳孔骤缩,脑袋拼命后仰,铁剑本能横挡。
“嗤啦!”
剑锋擦过脖颈,划破衣领,留下一道浅痕。而陈无涯的木剑停在半空,离他咽喉只剩三寸。
全场死寂。
有人张着嘴,忘了合拢;有人扶着栏杆,手心全是汗。刚才那一刺,根本不在任何剑谱记载之中。它不合章法,不讲起势,甚至违背人体常理——从腋下出剑?谁教过这种打法?
可它有效。
张虎退到台边,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死死攥着铁剑,脸色由红转青。他盯着陈无涯,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陈无涯缓缓收回木剑,轻轻甩了甩手腕。右臂胀得厉害,像有热水在里面冲刷,但他还能撑住。
他抬头,看着张虎,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你说我歪,可你挡得住吗?”
台下无人应声。
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又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中央、穿着补丁短打的年轻人。他手里不过是一根木剑,姿势也不好看,可偏偏,他站着,而张虎退了。
白芷站在原地,指尖仍抚着剑穗。她忽然想起昨夜送药时,他说的那句话——
*我不是为了赢才练剑……*
原来如此。
他不是为了赢别人,是为了活下去,才把每一道错路,都走成了新路。
张虎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几分狰狞。
“好啊……好得很。”他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迹,眼神阴沉,“你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刚开始。”
他猛然抬脚,踩碎了一块青石板。
碎石飞溅中,他双臂一振,铁剑横于胸前,摆出了一个从未在比武中出现过的起手势——剑柄朝后,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伏低如猎豹。
“这是我从长老那里偷看来的秘传变式,本来不想用在你这种人身上。”他冷笑,“但现在,我不介意让你死得难看一点。”
陈无涯眯起眼。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缓缓抬起木剑,剑尖微垂,右臂肌肉绷紧,体内那股歪斜的真气悄然流转。
张虎动了。
他不再是直线冲锋,而是脚下踩出诡异弧线,剑随身转,竟在空中划出半个圆环,剑锋直削陈无涯右肩。
这一剑,快得超出反应极限。
陈无涯来不及细想,本能般将木剑横架头顶,同时右臂真气逆行冲向肘窝——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招,和昨晚纸上画的某一条线,完全相反。
可系统没有警告。
反而,体内的气流猛地拓宽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