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微微下陷,陈无涯顺势前扑,肩头撞上湿滑的岩壁,右腿旧伤撕裂,一阵钻心的疼窜上脊背。他咬牙翻滚,避开从地缝中斜刺而出的铁矛,掌心在碎石上蹭破,血混着泥水黏在指缝间。
头顶轰鸣再起,滚石如雷,箭矢破空。可这一次,落点全乱了——有的卡在槽道中途,有的撞上半悬巨石反弹坠地。他抬头望去,雾中那座青铜轮盘正缓缓转动,锈迹剥落处露出暗青色铭文,一圈圈泛着微光。
“就是它。”他低声道。
赵天鹰站在岩缝边缘,眼睁睁看着陈无涯拖着断枪,沿着滚石滑道逆行攀爬。那条伤腿每迈一步都在颤抖,但他没有停。副镖头想喊,却被赵天鹰抬手拦住。
“让他去。”赵天鹰声音低沉,“刚才那些石头……本该砸死三个人的,可全偏了。”
老吴头蹲在角落,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目光落在少年背影上,一言不发。
陈无涯攀上最后一段陡坡,终于抵达轮盘前方。铁轴粗如碗口,表面布满铜绿与裂纹,连接着地下深处。他伸手按上去,冰冷刺骨,掌心血液顺着金属缝隙渗入。
【检测到古阵核心:天罡七十二枢机,运行路径残缺67%,建议以错劲逆流重构】
系统提示刚落,体内真气骤然被牵引。原本该走任脉的《沧浪诀》残劲,竟强行倒灌入督脉,又折向足少阴经逆行而上。剧痛如刀割筋络,他额头冷汗直冒,手指却死死扣住铁轴。
“越错越好。”他咧嘴一笑,嘴角渗出血丝。
真气涌入轮盘的瞬间,铭文光芒暴涨。齿轮咬合声由缓转急,原本顺时针旋转的枢机猛然一顿,随即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开始逆向回转!
整座山谷仿佛被人猛地拽住咽喉——
轰隆作响的滚石戛然而止,一块悬在半空的巨岩晃了两下,硬生生卡在槽道中央;本该射出的铁箭尽数倒缩回孔洞,下一息,箭簇调转方向,自机关内部爆射而出!
数名潜伏在谷口的刺客猝不及防,一支铁箭贯穿左肩,将人钉在岩壁上;另一人躲闪稍慢,被三支连环箭钉成筛子,挂在藤蔓之间摇晃不止。
刺客首领立于高处,黑袍猎猎,面具下的瞳孔骤缩。他手中弯刀尚未出鞘,便见一道铁箭破雾而来,擦过额角,在面具上划出火星,整个人踉跄后退。
“不可能!”他低吼,“这是死阵!怎会反噬?”
答案就在轮盘前那个摇晃的身影。
陈无涯双膝发软,几乎跪倒。他靠着铁轴喘息,五脏六腑像被搅动过一般,喉头腥甜不断涌上。他知道,这阵法虽被逆转,但根基未稳,随时可能崩解。
必须稳住。
他强提一口气,将错劲节奏刻意放慢,模仿“乱风腿”第三式“踏雪无痕”的起伏波动——那是他最熟悉的歪招,也是系统判定“创新武学”的高频模板。
【错误合理化维持中,持续时间延长】
一行虚影在脑海中闪过,他心头微松。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轻叩声。
三下。
极轻,却精准落在他命门、神堂、魂门三穴之上。力道温和,却如清泉注入干涸河床,紊乱的真气顿时有了归途。
他回头,只见老吴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拐杖拄地,神情平静。
“书院教的‘导气归元手’,三十年没用了。”老人低声说,“没想到,还能用在你身上。”
陈无涯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体内真气忽然一滞。
轮盘嗡鸣再起,逆向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齿轮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几道裂缝自轴心蔓延开来,锈屑簌簌掉落。
“不行……撑不住了。”他扶着铁轴,指尖发抖。
赵天鹰终于走出岩缝,大步上前。他看了一眼轮盘,又看向陈无涯:“还能让它停下吗?彻底封死?”
“除非……”陈无涯喘了口气,“把整个阵法逻辑再翻一次。”
“怎么翻?”
“现在它是反的。”他苦笑,“如果我再让它变回‘正’的呢?不是恢复运转,而是让它以为自己在正常运行——实际上,所有路径都锁死。”
赵天鹰皱眉:“你是说,骗它?”
“对。”陈无涯抹去嘴角血迹,“一个坏了的机关,最怕的不是外力,是看不懂的东西。我给它一个它算不明白的答案。”
他说完,双手贴上铁轴两端,闭目凝神。
这一次,他不再强行逆转真气,而是故意让《沧浪诀》残劲在经脉中乱窜——从手太阴肺经跳到足厥阴肝经,再从带脉绕回冲脉,形成毫无规律的游走路线。每一股气流都像是误入歧途的旅人,在体内胡冲乱撞。
可正是这种混乱,被系统判定为“新型武学尝试”。
【错误合理化激活,反控模式转入静默封锁】
青铜轮盘最后一声嗡鸣响起,随后彻底静止。所有铭文暗淡下去,齿轮停转,连地底传来的震动也消失不见。
山谷陷入一片死寂。
没有滚石,没有箭雨,连风都仿佛凝固了。
赵天鹰仰头望着那座曾夺走无数性命的机关中枢,久久不语。他缓缓转身,看向陈无涯:“你到底是谁?”
陈无涯靠在轮盘旁,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他抬头看了赵天鹰一眼,声音沙哑:“一个……不想死的人。”
老吴头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灰布,轻轻包住他流血的手掌。
“三十年前,我也进过这谷。”老人说,“那时候,没人知道阵法能反着来。”
赵天鹰盯着他们,拳头紧了又松。
远处,几名镖师小心翼翼走出岩缝,查看四周。有人踢了踢卡在半空的巨石,发现纹丝不动;有人伸手摸了摸箭孔,铁箭早已缩回深处,不留痕迹。
“真的……停了?”一名年轻镖师喃喃道。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轻轻一震。
众人脸色一变。
可那震动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消散。
陈无涯却猛地抬头,望向轮盘底部。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在缓慢延伸,自铁轴根部向上爬行。极细微的滴答声从中传出,像是某种计时机关仍在运转。
他伸手摸了摸轮盘表面,指尖沾上一点暗红色的油状物,气味微腥。
不是锈水。
是润滑用的兽脂,新鲜涂抹不久。
他的眼神变了。
“这阵……”他低声说,“不是自然坏的。”
赵天鹰蹲下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
老吴头默默收回拐杖,身影退入雾中。
陈无涯撑着地面想要起身,手掌一滑,沾着血和油脂的指尖在轮盘底缘留下一道模糊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