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重新发动时,底盘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咯吱”声响,像是在诉说刚才的激战。
沈青梧将黑影的面具碎片摆在膝盖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指尖沾着一点青铜粉末:“这面具的铜矿成分和三星堆出土的完全吻合,而且刻‘仙’字符号的工具是合金刀,边缘有螺旋纹——这种工艺在西蜀探坑的青铜器上也出现过。”她顿了顿,将粉末扫进证物袋,“他们不是临时拼凑的邪修,是有固定据点、统一工艺的组织,横跨蜀滇两地。”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真灵核贴在掌心,里面的童魂光点偶尔会蹭到石壁,像是在传递模糊的情绪——有恐惧,更有对同伴的牵挂。
“这些孩子还活着吗?”我轻声问林奶奶,虽然知道问得多余,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林奶奶正在擦拭桃木剑上的黑气,剑刃泛着淡青光泽:“炼魂仪式没完成前,他们的魂体就还连着肉身。那伙人要的是纯阳童魂的精气,不会轻易伤他们性命,但要是亥时前破不了阵,精气被吸干,魂体就会跟着溃散。”
她将桃木剑收好,从布包里掏出个铜制沙漏,沙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漏,“现在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做好潜水准备。”
“平安”突然对着窗外低吼,项圈上的桃木片又亮了几分。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路边的草丛里躺着个残破的布偶,布料上沾着黑色的蚀魂泥,胸口绣着的小老虎已经褪色。
真灵核瞬间发烫,一道细小的光点从灵核里飘出,围着布偶转了两圈才回来——这是某个被困童魂的随身物品。
“是今早失踪的那个孩子的。”沈青梧调出云南分部传来的资料,屏幕上的小男孩抱着同款布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李姐说他是在湖边捡贝壳时不见的,现场只留下一滩湿泥。”她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轻微蜂鸣,屏幕上的红点开始缓慢移动,“邪气在往湖中心收缩,应该是剩下的人在回撤,准备守阵眼。”
离抚仙湖还有一里地时,细碎的哭声顺着风飘进车窗。
不是孩童的尖细啼哭,是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呜咽,像有无数细小的灵魂被关在黑暗里,伸手却摸不到光。
沈青梧的探测仪彻底变红,屏幕上的邪气浓度数值突破临界值,发出持续的警报声:“困魂阵的平衡彻底破了,‘仙’字符号的能量在疯涨,再晚一步,阵眼就要和沉城祭台完全融合了!”
吉普车刚转过最后一道弯,抚仙湖的全貌就展现在眼前。
湖面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雾中透着诡异的绿光,从湖中心一直蔓延到岸边,将湖水染成了青黑色。
岸边搭着几顶绿色的帐篷,云南分部的人举着探照灯来回走动,看到我们的车立刻围了上来。
领头的是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人,短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眼底布满血丝,正是李姐。
她快步走过来,手里紧紧攥着块刚从湖里捞起来的木牌,声音沙哑:“张平安同志,你们可算来了。今早又丢了个七岁男童,纯阳命格,我们派了三波人下水搜寻,只捞上来这个。”
我接过木牌,触感冰凉,上面的“仙”字刻得极深,凹槽里的黑泥还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一般。真灵核刚贴近木牌,黑泥就“滋滋”作响,化成黑烟散了,灵核的金光映在木牌上,竟透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是那个失踪男童的残魂,它们围着光团转了两圈,像是在确认安全,然后慢慢钻进真灵核里。
“还有救。”我松了口气,灵核里的光点虽然微弱,却都保持着完整的形态,“这些残魂能帮我们定位孩子的位置。”
林奶奶走到湖边,将铜制罗盘放在地上,指针疯狂转动后,稳稳指向湖中心的绿光:“水下三十米,沉城祭祀台,‘仙’字符号的阵眼就在那里。那伙人用童魂的残魂做引,将他们的主魂困在祭台的石柱上,只要破坏阵眼,就能切断残魂和主魂的联系。”
李姐立刻招手叫来两个队员,他们推着一个金属箱子过来,打开后里面是四套专业的潜水装备:“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潜水服,按照你们的要求,内衬都绣了安神符,氧气瓶也做了防腐蚀处理。”
她指着箱子角落里的几个防水袋,“里面是水下照明设备、绳索和应急炸药,夏禾研究员特意叮嘱,说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炸药,怕震塌祭台伤了孩子。”
赵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换潜水服,他将淬了金光的桃木钉别在腰间,又把工兵铲用防水绳绑在手臂上,动作麻利:“我先下去探路,你们跟着我的信号走。我在水里能闭气三分钟,要是超过时间没上来,就说明我找到祭台了。”
“等等。”沈青梧突然叫住他,将一个改装过的通讯器塞进他手里,“这是水下声呐通讯器,能传五公里远,我在上面帮你们定位邪气节点。祭台周围有四个节点,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张平安你用真灵核净化它们,就能削弱‘仙’字符号的能量。”
她又递给我一个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着祭台的三维模型,“夏禾刚传过来的,是苏教授根据古地图复原的,节点位置都标红了。”
林奶奶从布包里掏出四枚护身符,用红绳串着,分别系在我们手腕上:“这是用二十四个童男童女的头发编的,能暂时屏蔽童魂怨气,避免你们被邪气干扰心智。记住,水下有‘幻水’,会让人看到最害怕的东西,不管看到什么,都要握紧真灵核,金光能破幻象。”
我摸了摸怀里的锦缎锦囊,里面的生辰八字纸条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微弱的阳气。
林奶奶看出我的顾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到阵眼崩解、孩子魂体不稳的时候,绝对不能用。这法子是饮鸩止渴,用一次折一次阴德,对你的破邪体质没好处。”
顾沉的视频通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背景里的西蜀探坑已经亮起了灯,他站在探坑边缘,身边围着苏教授和几个考古队员:“苏教授破译了兽骨上的最后一段刻痕,那伙人要在亥时用童魂精气激活‘仙’字符号,然后借抚仙湖的水脉之力,引动南方灵脉共振——到时候整个南方的水脉都会被污染,无数人会染上邪病。”
苏教授凑到镜头前,手里举着一块兽骨,刻痕里的“仙”字符号格外清晰:“这符号不是古蜀的,是后人仿造的,里面混了西域的邪术纹路。你们破阵的时候要注意,符号下面压着一块‘镇水石’,真灵核的金光要先照镇水石,再净化符号,不然会引发水脉反噬。”
“知道了苏教授。”我点头应下,将镇水石的位置记在心里。挂了通话,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湖面的绿光愈发刺眼,那阵压抑的呜咽声也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倒计时。
“时间差不多了。”林奶奶看了眼沙漏,沙子已经漏了大半,“我和李姐在上面守着,用信号弹给你们接应。青梧负责监测邪气变化,一旦有异常就用声呐通知你们。”
她从怀里掏出个信号枪递给沈青梧,“红色信号弹是安全,绿色是需要支援,蓝色是立刻撤离——不管破没破阵,看到蓝色信号弹都必须上来。”
赵莽第一个换好潜水服,戴着氧气面罩冲我们比了个手势,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湖里。水花在绿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黑色,他的身影很快就融入湖水的黑暗中,只留下一个红色的信号器在水面漂浮。
我深吸一口气,将真灵核贴身放好,快速换上潜水服。
沈青梧帮我检查着氧气瓶的阀门:“别担心,我已经把探测仪和你的真灵核做了联动,只要你靠近邪气节点,仪器就会震动提醒你。还有,‘平安’能感应你的气息,要是你在水下遇到危险,它会第一时间叫的。”
我拍了拍蹲在脚边的“平安”,它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心,项圈上的桃木片亮了亮,像是在给我鼓劲。
林奶奶最后叮嘱道:“水下的沉城有千年历史,结构不稳定,别乱碰里面的东西。那伙人在祭台周围肯定设了陷阱,遇到青铜雕像别靠近,那些都是邪祟的容器。”
沈青梧的声呐突然传来信号:“赵莽已经下潜到十五米了,一切正常,没有遇到邪气阻拦。”
她顿了顿,屏幕上的光点停在了水下二十米处,“他说看到沉城的城墙了,上面刻满了‘仙’字符号,和我们在黑石城看到的一样。”
“我下去了。”我戴好氧气面罩,朝着沈青梧和林奶奶点了点头,然后纵身跳进湖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住全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怀里的真灵核立刻爆发出温润的金光,将寒意隔绝在外。
随着下潜深度增加,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真灵核的金光能照亮前方的路。
湖水很浑浊,能见度不足两米,偶尔有细小的黑影从身边游过,不知道是鱼还是别的东西。灵核里的童魂光点变得活跃起来,在金光中排成一列,像是在给我引路。
下潜到二十米时,我终于看到了赵莽所说的沉城城墙。
城墙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仙”字符号,符号里渗出黑色的邪气,在水中慢慢扩散。赵莽正靠在城墙边等我,看到我过来,他指了指城墙的一个缺口,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我们顺着缺口钻进沉城,里面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街道两旁立着无数青铜雕像,都是人面兽身的模样,眼睛是空的,里面灌满了蚀魂泥,正往外冒着黑气。
街道尽头是一座高大的祭台,由整块黑石砌成,台面上的“仙”字符号泛着绿光,四个孩子被分别绑在祭台的四个角上,他们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额头上贴着黑色的符纸。
沈青梧的声呐突然传来急促的震动:“小心!有三个黑影正在往祭台移动,邪气浓度很高,应该是那伙人的守阵者!”
我立刻将真灵核的金光收束起来,只留一点微光照明,和赵莽躲在一座青铜雕像后面,屏住呼吸观察着动静。
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影从街道另一端走来,手里举着缠着锁链的弯刀,脚步轻盈,在水中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走到祭台边,对着“仙”字符号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起晦涩的咒语。随着咒语声响起,祭台的绿光越来越亮,孩子们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嘴角溢出细小的血沫。
“不能再等了。”我用手势示意赵莽从左边包抄,自己则握紧真灵核,准备从右边突袭。
灵核里的童魂光点突然变得焦躁,纷纷撞向灵核壁——我抬头一看,一个黑影正举着弯刀朝我砍来,刀身上的黑气在水中凝成一张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