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报声如同绝望的哀嚎,在Fop-7上空盘旋不去,却穿不透那层无形的电磁牢笼。堡垒内部,最初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又被严酷的纪律和求生的本能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焦躁不安的死寂。
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林逸、老李、小陈、大牛、小雅、李梅、周教授和雷豹,以及几位前来支援的军官、核心参谋和技术官围在粗糙的沙盘前,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不能坐以待毙!”大牛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尸潮的小木块簌簌抖动,“我们必须把消息送出去!让基地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支援军官深吸一口气,指向沙盘上堡垒的几个出口:“正面强攻是自杀。但东西两侧,尤其是东侧那条废弃的排水涵洞,出口隐蔽,或许可以尝试。”
林逸没有说话,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沙盘上代表敌我态势的标记,又抬眼望向窗外那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浪潮,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敌人这种行为模式,太反常了。
一支由二十名最精锐、擅长渗透和爆破的“幽灵”小队成员组成的突围分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从东侧涵洞钻出。他们装备了消音武器和光学迷彩,计划利用地形渗透至尸潮外围,然后寻找机会穿越封锁线。
然而,仅仅半小时后,负责接应的观察哨就看到了令他们头皮发麻的一幕——小队刚刚离开涵洞不足五百米,尚未接近尸潮最外围,那片区域的丧尸就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如同精准的捕食者,从四面八方向小队合围!没有嘶吼,没有混乱,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高效的杀戮本能!
激烈的短促交火声通过小队成员身上携带的、最后时刻传回的便携摄像头隐约传来,随即便是信号中断的刺耳忙音。观察哨眼睁睁看着代表小队生命信号的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最终全部归于黑暗。那支精锐的小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连一点像样的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彻底消失了。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失败并不可怕,但这种被完全看穿、被精准针对的无力感,让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地面渗透失败,高强提出了更激进的方案:“用装甲车!集中所有重火力,从相对薄弱的北面强行冲出去!我就不信这些血肉之躯能挡住钢铁洪流!”
两辆加装了扫雷犁和重机枪的装甲运兵车,在一阵引擎的咆哮中,如同愤怒的公牛,冲向尸潮。车顶的重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将前方的丧尸成片撕碎。
起初,进展似乎顺利。装甲车凭借强大的冲击力和火力,硬生生在尸潮中犁开了两道血色的沟壑。
但很快,异变再生!
尸潮中突然出现了数只体型异常庞大、甲壳厚重的“坦克”型变异体,它们不再是傻乎乎地硬冲,而是巧妙地利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从侧翼悍不畏死地撞击装甲车的履带和薄弱部位!更可怕的是,一些动作极其敏捷、如同猎犬般的变异体,竟然试图攀爬车辆,用它们锋利的爪牙破坏观瞄设备和武器站!
同时,尸潮的战术也变了,它们不再试图完全阻挡车辆,而是如同流动的沙丘,不断挤压、包裹,极大地迟滞了车辆的速度。最终,一辆装甲车因履带被卡死和观瞄设备被破坏而瘫痪,另一辆虽然冲出了更远,却被越来越多的变异体困住,弹药耗尽后,在绝望的嘶鸣中被蜂拥而上的丧尸彻底淹没。派出的信使小队,甚至没能接近车辆,就被外围游弋的敏捷丧尸猎杀。
第二次突围,再次以惨败告终。钢铁洪流在绝对的数量和诡异的战术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
两次失败,如同两盆冰水,浇灭了堡垒内残存的侥幸心理。夜幕彻底降临,堡垒之外是死寂的黑暗和无数双在暗处闪烁的、贪婪的眼睛;堡垒之内,则是灯火通明下的绝望等待。
士兵们蜷缩在战位上,不敢有丝毫松懈,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但除了死寂,还是死寂。这种明知危险环伺,对方却迟迟不发动致命一击的等待,比直接的进攻更加折磨神经。疲惫、恐惧、焦虑,如同无形的蚀骨之毒,慢慢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后半夜,甚至开始出现士兵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幻听、幻视的情况。
林逸和高强、王磊等人也是一夜未眠,红着眼睛盯着沙盘和监控屏幕,试图从这诡异的僵局中找出一线生机,但所有的推演结果都指向绝望。敌人的包围圈密不透风,而且似乎拥有某种超越以往的协同能力和战术智慧。
当灰白色的曙光再次照亮大地,映出远处那道依旧厚重、沉默的黑色城墙时,堡垒内的气氛已经从一开始的恐慌,变成了麻木和死寂。连续的战斗准备和高度紧张的精神消耗,让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林逸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再次走到观察口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弃所有情绪化的判断,像分析一个复杂的工程难题一样,重新审视眼前的困局。
他观察了很久很久,目光从尸潮的整体分布,到局部丧尸的行为细节,再到那些偶尔出现的、行为特异的变异体……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锐利:“不对!我们都想错了!”
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茫然地抬起头。
林逸快步走回沙盘前,语速飞快:“你们发现没有?从始至终,尸潮的主要目的,似乎就不是为了攻破我们的堡垒!”
他指着沙盘上代表尸潮的标记:“它们的阵型,是典型的围困和封锁阵型!密度最大、防御最强的方向,是我们可能突围的所有路线!而对着我们堡垒火力最强大的正面方向,它们的密度反而相对较低!”
“再看它们的行动!两次突围,它们反应极其迅速,战术针对性强得可怕!但当我们缩回堡垒后,它们就恢复了安静围堵的状态,没有尝试攀爬,没有集中冲击我们的薄弱点!这不符合丧尸追求血肉的本能!”
“还有这全频段的电磁屏蔽!”林逸的目光扫过技术官,“这种级别的干扰,需要巨大的能量和精密的控制!如果只是为了攻破一个前沿哨所,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要知道,虽然我们这里称为‘新生之城’,但规格只是前哨,只是堡垒。这么高级别的干扰,这更像是在防止什么信息被传递出去!”
周教授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林逸重重地一拳砸在沙盘上,代表着“新生之城”的位置:“它们的首要目标,不是消灭我们!而是困住我们!把我们牢牢地锁死在这里!这电磁屏蔽,这严密的包围,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隔绝!防止我们出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防止堡垒里的‘某些东西’或者‘某个人’出去,也防止外面的信息进来!”
这个逆转性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指挥室内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仔细回想过去十几个小时的种种异常,越想越觉得林逸的推断惊悚地合理!
敌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布下天罗地网,不是为了吃掉他们这块“肉”,而是要把他们当成一个“囚笼”里的“标本”?
那它们真正想困住的,或者说,真正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一种比面对死亡更加深邃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每个人的灵魂。他们不再是被围攻的猎物,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阴谋中,一枚身不由己的、被困在棋盘上的棋子。
真正的恐怖,才刚刚揭开面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