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龙宫”餐馆漆黑的内部凝固了。那声微不可闻的铃响之后,一切又重归死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搏动声。陆少华像一尊融入阴影的石像,纹丝不动,所有的感官却已提升至巅峰状态。
他并没有急于冲出去查看。冲动是猎物才会有的行为,而他,此刻是猎人。
入侵者显然是个老手,触发了警报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地撤退或贸然深入,而是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潜伏下来,似乎在评估这声响动是意外,还是真的触发了某种预警系统,又或者是在判断是否被发现了。
这种冷静和谨慎,反而让陆少华更加确定对方的专业性。这不是街头混混的作风,而是受过训练的人的反应。
黑暗中,陆少华的耳朵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呼吸声。很轻,带着刻意控制的节奏,来自后门方向。对方还在那里,没有离开。
“很好…”陆少华心中冷笑,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他就需要对方这种犹豫和试探。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观察和布局。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半步,将自己更深地隐藏在休息室门后的阴影里。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到通往大堂的过道,又能借助门框作为掩体。他缓缓调整呼吸,使其变得绵长而无声,整个人进入一种蓄势待发的静止状态,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等待扑击的猎豹。
几分钟过去了,外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更像是一场心理博弈,比拼的是耐心和定力。
终于,陆少华再次听到了声音。不是脚步声,而是衣物与门框或墙壁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入侵者开始动了,动作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鸡蛋上。
一个模糊的黑影,比周围的黑暗更深一些,缓缓从后厨方向摸了过来。他贴着墙壁,移动速度很慢,每移动一小段距离就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并用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陆少华看得更清楚了。此人身材中等,偏瘦,但动作间透出一种协调的力量感。他穿着一身深色的紧身衣,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手上戴着薄手套。他的行进路线选择得很刁钻,尽量利用厨房的操作台、立柱等作为掩护,避开窗户可能透入的微弱光斑区域。
“战术移动…有点意思。”陆少华冷静地评估着。对方的目的性很强,进入后厨后,并没有四处乱翻,而是有选择性地检查了几个关键点:灶台下方(可能寻找暗格)、储物柜(尤其是存放账本和文件的区域)、以及陆少华平时用来临时办公的小桌。
“不是来搞破坏,也不是来偷现金的…”陆少华迅速做出判断,“是来侦察的。找东西,或者…安装东西。”
果然,他看到入侵者在检查他办公桌抽屉锁孔时,从大腿侧的战术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工具,似乎是一个微型探头或窃听设备检测器。对方显然怀疑这里有秘密。
陆少华心中了然。赫克托或者马科斯,派这个人来,是想摸他的底,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中国厨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有没有威胁,或者有没有利用价值。
入侵者检查完办公区域,似乎没有发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找到适合安装监听设备的位置(陆少华早就考虑过这一点,重要谈话从不在这里进行)。他的目光投向了通往大堂的门帘,以及…门帘旁,那扇紧闭的、通往陆少华私人休息室的房门。
那里,才是陆少华真正的核心区域。
入侵者犹豫了一下。进入大堂风险更大,空间开阔,缺乏掩体。而那个休息室,则可能藏着真正的秘密。
他选择了休息室。
看到对方这个选择,陆少华眼神一凛。决不能让对方进入他的私人空间。那里不仅有他隐藏的武器、加密通讯设备,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绝不能暴露的过去的一些痕迹,以及他正在绘制的安全改造草图。
入侵者像幽灵一样滑到休息室门边,再次取出开锁工具,准备对付这扇看起来更普通的门锁。
就在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锁孔上,身体微微前倾,处于一种相对静止和专注状态的瞬间——
陆少华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他没有选择从正后方攻击,那样容易引起对方本能的后踢或肘击。而是如同鬼魅般从门侧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身体低伏,左脚向前踏出半步作为支撑,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以一记凌厉迅猛的低位扫踢,精准无比地扫向入侵者支撑身体重心的右脚脚踝!
这一击,快!准!狠!发力短促,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电影里那种大喝一声的愚蠢行为。真正的实战,追求的就是在对方察觉之前,一击瓦解其行动能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般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呃啊——!”
入侵者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他手中的撬锁工具也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但此人反应极快,在倒地的过程中,强忍剧痛,左手猛地撑地向后翻滚,试图拉开距离,同时右手迅速摸向腰后,显然是要拔武器!
然而,陆少华的速度更快!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反击的机会!在扫踢命中的同时,他借助旋转的势头已然起身,如影随形般贴了上去!
在入侵者右手刚刚摸到腰间枪柄的刹那,陆少华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死死抵住其手背穴位,用力一捏!入侵者只觉得整条手臂一麻,刚抽出一半的手枪顿时脱手。
同时,陆少华的右臂已经从后方闪电般箍住了入侵者的脖颈,左手配合固定,形成一个标准的裸绞姿态!身体重心下沉,将还在挣扎的对手牢牢锁死在原地。
入侵者拼命挣扎,双脚乱蹬,手肘试图向后撞击,但陆少华的绞索如同钢铁浇筑,纹丝不动。他的双臂持续而稳定地发力,精确地压迫着对方的颈动脉。
缺氧和大脑供血被切断的痛苦让入侵者的挣扎迅速变得无力而徒劳。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反抗的动作越来越弱…
短短不到十秒钟,一场无声的、高下立判的较量已然结束。
陆少华感受着臂弯中身体彻底软了下来,但他并没有立刻松开。他又维持了数秒,确保对方完全昏迷,然后才缓缓将力量卸掉。
他轻轻将瘫软的入侵者放在地上,动作依旧轻缓,没有发出大的声响。他单膝跪地,首先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对方的生命体征,确认只是昏迷。然后,他熟练地将其双手反剪到身后,用随身准备的塑料扎带牢牢捆住双脚脚踝。接着,他搜查了对方全身,卸掉了所有武器:那把手枪、一把军用匕首、几个备用弹夹、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开锁和监听工具。
做完这一切,陆少华才站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费力,而是因为高度精神集中和肾上腺素飙升后的自然反应。
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入侵者,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怜悯或动摇。今晚,他守株待兔,等的就是他们。而现在,兔子已经入彀。
“游戏开始了。”陆少华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餐馆里清晰可闻。他知道,抓住这个探子仅仅是个开始。如何处置他,如何利用他,才是接下来真正较量的关键。
他弯腰,像拖一袋面粉一样,将昏迷的俘虏拖向餐馆深处那个更加隐蔽的杂物间。黑夜还很长,而他,需要好好“招待”一下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