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光星尘海,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星尘如同流淌的梦境,将一切真实掩藏在迷离的光影之后。洞天隐匿于一片巨大的、缓慢旋转的紫色星尘旋涡边缘,如同附着在巨兽鳞片上的微生物,借助旋涡本身紊乱的能量场完美掩盖了自身存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透过阿木以星辰阵钥构筑的远程观测法阵,聚焦在数万里外那片被北冥寒渊仙舟重点关注的区域。
只见那艘幽月仙舟悬停在彩色星尘最为浓郁的核心地带,船首之上,寒月长老一袭冰蓝宫装,面覆寒霜,亲自执掌着那面玄冰鉴。
此刻,玄冰鉴并未散发出攻击性的冰蓝神光,而是转化为一种奇特的、如同水波般柔和荡漾的蓝色光晕,由其亲手操控,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扫描、分析着下方星尘漩涡的每一丝能量脉络和空间褶皱。
数名元婴长老带领着弟子,在她划定的安全区域内,小心翼翼地从漩涡边缘分离采集那些闪烁着七彩琉璃光泽的“幻璃砂”,动作轻缓,井然有序,不敢有丝毫逾越。
“寒月这婆娘亲自出手了…”老吴的虚影语气凝重,“看来他们对这蜃珠是志在必得。有她执掌玄冰鉴,探测效率和高明程度远非那些长老可比。”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寒月长老的精准操控下,玄冰鉴的探测明显比之前有效得多,蓝色光晕逐渐排除干扰,向漩涡深处某个特定区域汇聚。
“他们快找到了。”云璃清冷的声音响起,紫眸中也多了一丝关注,“寒月此女,于阵法、探测一道,确有独到之处。”
“这样下去,他们恐怕要耗费不少时日。”老吴的虚影晃动着,“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大动静。”
陈苟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我们不能干等。他们探查他们的,我们也可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丹田内那尊沉寂的寂灭圣婴,以及悬浮在圣婴掌心,那枚已初具雏形、却始终差一丝圆满意境的归藏印胚胎。
这方宝印,以虚空星髓为基,融寂灭道韵为核心,内留“空窍”以待万变,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未来镇压气运、契合归藏大道的本命之宝。然而,炼制本命法宝非一蹴而就,尤其是他这方立意高远的宝印,更需要水磨工夫和机缘感悟。晋升元婴后,他虽然一直以元婴真火和寂灭道韵温养祭炼,使其灵性渐生,威力提升,但始终未能完成最关键的一次“启灵”蜕变,从“胚胎”真正化为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
此刻,感受着外界那无处不在、扭曲真实的幻象之力,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寂灭之道,破妄存真!这幻光星尘海的极致幻象,对于寻常修士是致命威胁,但对于执掌寂灭的他而言,或许是一次锤炼本命法宝、助其“启灵”的绝佳机缘?若能以寂灭真意破开幻象,窥得一丝真实,并将其意境融入宝印,或许能使其发生质变!
他将这个想法与云璃沟通。
云璃聆听后,紫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以虚妄磨砺真性,以寂灭照见本真。此思路甚合归藏之意。汝可借此环境,以神念承载宝印胚胎,于幻海中沉浮,引幻象之力淬炼其‘空窍’,若能守定心神,破幻而出,宝印自生灵光,与汝契合更上一层楼。然需谨记,幻海无边,心神一旦失守,反遭其噬。”
得到肯定,陈苟不再犹豫。他立刻盘膝坐下,对云璃及众人道:“我需要借此幻象之力淬炼归藏印,劳烦诸位护法,尤其留意寒月动向!”
“可。吾会留意玄冰鉴波动,若其有异动,会提前警示。”云璃微微颔首,心口枢机之印投影散发淡淡银辉,一部分心神锁定外界仙舟,一部分则为陈苟护法。
陈苟闭目凝神,一缕高度凝练的神识,承载着归藏印的微弱灵性,悄然探出洞天,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滴冷油,瞬间被周围无穷无尽的幻象星尘所包裹!
刹那间,万千幻象纷至沓来!
有仙宫玉阙,仙子起舞,诱惑他沉沦享乐;有仇敌环伺,刀剑加身,激发他恐惧愤怒;有至亲惨死,肝肠寸断,引动他悲伤绝望;更有无数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诡异景象,冲击着他的认知底线!
这些幻象并非简单的虚假影像,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引动心魔,扭曲感知!
陈苟谨守心神,寂灭圣婴在识海中绽放光华,寂灭道韵流转全身。“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他心中默诵《归藏源流经》总纲,以寂灭之心,观照万千幻象。任它天花乱坠,我自寂然不动;任它惊涛骇浪,我自归藏如一!
那缕承载宝印的神识,在幻象浪潮中艰难穿行,归藏印胚胎上的寂灭纹路明灭不定,中心的“空窍”仿佛一个微小的黑洞,开始本能地吸纳、湮灭那些冲击而来的幻象之力!每一次幻象的冲击与破灭,都像是一柄重锤,锤炼着宝印的结构,磨砺着其内在的灵性!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也是对道心的极致考验。陈苟的额头渗出冷汗,眉头时而紧蹙,但气息始终沉稳。在外界幻象的疯狂冲击下,他对寂灭真意的理解越发深刻,归藏印胚胎与他的联系也越发紧密,那点灵性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并且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苟感觉神识消耗巨大,即将达到极限时,他猛地观想那尊沉睡于未知时空、破碎却伟大的万法归藏枢本体!一股难以言喻的、跨越万古的沉重与威严意境加持在他的神念之上!
“破!”
他心中一声低喝!
归藏印胚胎中心的“空窍”猛地一震,散发出一种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归墟”吸力!周围汹涌的幻象如同百川归海,被疯狂吸入那空窍之中,湮灭于无形!印身之上的寂灭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河!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自归藏印胚胎内部响起,传遍整个洞天!印身光华内敛,由之前的暗银色转化为一种更深邃的暗紫灰色,质感变得更加温润厚重,仿佛承载了岁月的重量。中心的空窍依旧存在,却不再是虚无,而是如同孕育着宇宙生灭的奇点,深邃无比。一股淡淡的、却无比纯正的寂灭与归藏道韵自宝印上散发出来,与陈苟的寂灭圣婴完美共鸣!
本命法宝——归藏印,历经幻象淬炼,于此刻终于完成“启灵”,真正诞生!
从此,它与陈苟性命交修,心意相通,随着他修为提升而不断成长,威能无穷!
陈苟睁开眼,眼中疲惫却带着无比的欣喜。他心念一动,归藏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丹田,被寂灭圣婴小手托住,一股水乳交融、如臂指使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归藏印彻底成型,与他心神完美契合的刹那——洞天之外的幻光星尘海上空,毫无征兆地,一股令人心悸的天地威压骤然降临!这股威压并非针对修士,而是牢牢锁定了刚刚诞生的归藏印!
原本斑斓流转的星尘被无形之力排开,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灰色的劫云开始汇聚,云层中不是闪烁的雷光,而是无声蔓延的、代表着“消亡”与“终结”的寂灭道痕!
“本命法宝劫!”老吴的虚影猛地尖叫,“而且还是最诡异的‘寂灭法宝劫’!此劫不伤实物,专灭灵性!宝印若渡不过,灵性湮灭,立刻打回原形,甚至可能牵连宿主神魂!”
陈苟脸色一凝,他没想到法宝天劫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竟是如此凶险的寂灭之劫!此劫无法躲避,必须硬扛!
“灵宝之劫,需其自渡,然主者可助其固本培元,提供支撑。”云璃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时指尖轻点,一道纯净的归藏道韵渡入陈苟体内,稳住了他因宝印牵连而微微震荡的神魂,“谨守心神,以汝寂灭之道,助印明心见性,于万寂之中,守得一点真灵不昧!”
“我明白!”陈苟重重点头,毫不犹豫,身形一闪,手持归藏印,直接出现在洞天之外!他不能将天劫引入洞天,那会带来毁灭性后果。
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第一道劫难已然降临!
没有雷声,没有光影,只有一股无形的、直指本源的“寂灭”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刷向归藏印!印身猛地一颤,刚刚诞生的灵性发出哀鸣,光华瞬间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陈苟与归藏印心神相连,亦感到神魂如同被冰水浸透,意识都有些模糊。他猛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寂灭圣婴全力运转,强大的寂灭道域扩张开来,并非对抗那劫力,而是将其引导、分担,同时将自身对“寂灭”中蕴含的“涅盘”、“轮回”真意的理解,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归藏印!
“寂灭非终,归藏乃恒!印灵,守定!”
在他的助力和指引下,归藏印中心的“空窍”缓缓旋转,如同归墟之眼,开始艰难地吞噬、化解那寂灭劫力,印身黯淡的光华渐渐重新亮起,并且变得更加内敛、纯粹!
一道道无形的寂灭劫力接连落下,一次比一次凶猛,专门针对灵性弱点。归藏印在陈苟的支撑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一次次承受冲击,印身上的寂灭道纹越发清晰深刻,灵性在劫难磨砺下愈发坚韧、通透!
当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寂灭道痕如同天刀般斩落时,归藏印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嗡鸣,印身爆发出璀璨的暗紫灰色光华,中心空窍仿佛化为了一个微型的宇宙黑洞,竟主动将那恐怖的道痕一口吞噬!印身剧烈震颤,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纹,但最终稳稳悬停,光华尽数内敛,散发出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执掌寂灭而归真的磅礴气息!
天劫消散,天地威压退去。
归藏印缓缓飞回陈苟手中,触手温润,却重如山岳。此刻,它与陈苟之间再无丝毫隔阂,真正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心意相通,威能无穷!其品阶,已正式从“法宝”胚胎,晋升为下品灵宝!并且因其根基特殊,未来成长潜力无限!
“恭喜道友,灵宝初成。”云璃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
陈苟抚摸着归藏印,心中充满激动与豪情。历经天劫洗礼,此印才真正配得上“归藏”之名!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界的阿木突然急声道:“北冥仙舟…有异动!玄冰鉴光芒凝聚…指向漩涡深处某一点…空间波动剧烈…他们…好像找到了!”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看向阿木以星辰阵钥构筑的远程观测法阵。
只见幽月仙舟船首,寒月长老眸中冰蓝之光一闪,玉手结印,轻叱一声:“显!”
那玄冰鉴凝聚的蓝色光晕瞬间收束,化作一道凝实无比、仿佛能冻结空间的冰蓝光柱,精准无比地刺入漩涡深处某一点!光柱所过之处,扭曲的星尘幻象纷纷退散、冻结,显露出隐藏的虚空。顿时,一座更加庞大、凝实的贝壳状蜃楼幻影被强行逼出轮廓,幻影中心,一颗拳头大小、七彩迷离、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宝珠虚影剧烈闪烁——蜃龙蜃珠的投影清晰可见!
“果然是蜃珠!而且品质极高!”寒月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炙热,但语气依旧冰冷,“布‘玄冥锁空阵’,隔绝此地气息!防止残念反扑与外人干扰!本座亲自收取!”
一声令下,仙舟上数名元婴长老立刻各就各位,一道道玄奥的冰蓝阵旗飞出,瞬间布下一座笼罩大片区域的寒冰阵法,将空间暂时封锁。同时,寒月长老亲自出手,一只由精纯玄冰法则凝聚而成的、宛如实质的冰晶玉手,穿透虚空,直接抓向那蜃珠投影所在的核心空间节点! 其威势远超之前那些长老联手,显示出元婴巅峰大圆满的强横实力!
然而,蜃珠作为天地奇物,自有灵异。就在冰晶玉手即将触及的刹那,那蜃楼幻影猛地爆发出滔天幻象,一股混合着蜃龙万古不甘的愤怒残念与天然幻阵之力的精神风暴,狠狠撞向冰晶玉手和寒月长老的心神!
“哼!冥顽不灵!”寒月长老面色一白,显然受到了冲击,但她冷哼一声,玄冰鉴光芒再涨,护住其心神,那冰晶玉手只是微微一滞,依旧坚定地抓下! 双方陷入了激烈的拉锯战,整个星尘海因这高层次的较量而剧烈震荡。
双方顿时陷入了僵持,强大的能量碰撞使得整片星尘海都动荡起来。
因为刚刚经历了法宝天劫的波动,虽然大部分被陈苟引至外界承受,但一丝逸散的气息,还是让远处正在与蜃珠残念僵持的北冥寒渊修士有所察觉!
“嗯?方才那丝波动…好生古怪的寂灭道韵…还有天劫气息?这幻光海中,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寒月长老眉头一皱,玄冰鉴的光芒微微偏向陈苟渡劫的方向扫来!
“不好!被察觉了!”洞天内,老吴惊呼。
陈苟刚渡完劫,气息未平,见状目光一冷:“正好拿他们试试归藏印的威力!”
他心念一动,归藏印腾空而起,迎风便长,化作一方丈许大印,暗紫灰色的印底,“归藏”两个古朴大道纹路浮现,对着北冥仙舟的方向,遥遥一印!
并非实质攻击,而是一股无形的、蕴含寂灭与归藏真意的道韵冲击,跨越虚空,直接笼罩向幽月仙舟!
正在操控玄冰鉴的寒月长老只觉得心神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座无形大山镇压,法力运转都出现了一丝凝滞!仙舟的防护光幕更是剧烈荡漾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侵蚀!
“什么?”寒月长老又惊又怒,急忙催动玄冰鉴抵御,这才稳住阵脚。但这一分心,对蜃珠的摄取顿时被打断!
“好厉害的法宝!何方高人暗中出手?”寒月长老又惊又怒,神识疯狂扫视,却因幻光海干扰,难以锁定陈苟具体位置,只以为遇到了同级别的隐世老怪。
陈苟一击即退,毫不恋战,立刻召回归藏印,操控洞天借着幻光掩护,远遁千里。
“哈哈!爽!小子,你这方大印太霸道了!隔着这么远都能让寒月婆娘吃个闷亏!”老吴兴奋道。
陈苟微微一笑,感受着与归藏印水乳交融的感觉,信心大增。有此印在手,他的实力可谓发生了质的飞跃。
而经此一扰,北冥寒渊想要顺利收取蜃珠,恐怕更难了。这幻光星尘海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