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扒拉着饭，忽然停下筷子:“当家的，我弟那去不去。”她手按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啥。
“我在想想”刘平寇嚼着饭，抬头看她。
“这次离的这么近。”林淼眼里亮闪闪的“我想去看看他，也不知道他学习几个月。”
刘平寇放下筷子，抹了把嘴：“那就去呗。下周一我请个假，咱带仨妹妹一块儿去。”
“带她们？”林淼愣了下“让她们也见见世面也好，平夷总在家里窝着也不成。”
刘平寇点上烟，“下周一傍晚请假，坐火车去，周二玩一天，周三晚上回。”
平清正跟平韵抢最后一块萝卜，听见这话立马停手：“哥，真带我们去天津？”
平韵也瞪圆了眼，嘴里还含着饭，看着刘平寇和林淼。
“骗你们小狗。”刘平寇弹弹烟灰“先说好，路上得听话，别瞎跑。”
大妹放下手里的碗:“哥，我就不去了吧？耽误复习。”
“复习也不差这两天。”刘平寇摆摆手“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去买票。”
转天三九头一天。
保卫科办公室里，炉子刚生着，呛得人直咳嗽。
刘平寇刚沏上茶，门就被撞开了。
王强穿着件旧棉袄，脸冻得通红，一进门就给刘平寇鞠了个躬。
“刘科！我来销假了！”王强大声说道。
“你妈咋样了？”刘平寇往炉子里添了块煤。
“好多了！真得谢谢您！”王强搓着手，眼里泛着红“多亏那天您来看，又送了那个药丸，我妈才好起来，再也没晕过。”
“谢啥，都是应该的。”刘平寇摆摆手说道
“那哪儿成！”王强直摆手“队里肯定缺人，我这就去巡逻。”说着就要往外冲。
“站住。”刘平寇叫住他，从抽屉里摸出棉手套“拿着，天冷。”
王强接过手套，眼圈更红了，戴上后就往外走:“谢刘科！”
中午下班铃一响，王强就堵在办公室门口。“刘科，今儿必须给我个面子，我请您吃饭！”他拽着刘平寇的胳膊，死不撒手。
“你这小子，跟谁学的这套？”刘平寇笑骂着，被他拽出了厂门。厂子斜对过小饭馆，门帘上结着冰碴子。
一进门，王强找了个无人的桌子：“服务员，来两盘猪肉馅饺子，再来二两二锅头！”
“破费啥。”刘平寇坐下，瞅着墙上的价目表“你妈还得补营养呢。”
“您别管！”王强给刘平寇倒上酒，“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咋办了。这顿必须我请。”
饺子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王强一个劲儿给刘平寇夹：“您尝尝，这馆子馅儿调得地道。”
刘平寇咬了口，大葱混着肉香直钻鼻子：“行啊，比食堂强多了。”俩人就着酒，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王强的话里全是感激。
下午刚上班，王强揣着刘平寇给的巡逻表出去了。
刘平寇正对着报表琢磨，江洋叼着根烟晃了进来。
“老大，王强回来了？”江洋往椅子上一坐“他娘那病，我还以为得躺俩月呢。”
“营养跟上来，不是大病。”刘平寇翻着报表“你那边巡逻安排咋样了？”
“早弄妥了。”江洋刚要再说，门被推开，郭祥拎着个军绿色挎包进来了，后面跟着佟东，俩人脸都红扑扑的。
“哟，正说事儿呢？”郭祥把挎包往桌上一扔，“佟东这小子，今儿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佟东梗着脖子：“我乐意！昨儿跟叶夏看的《白毛女》，她靠我肩膀上嘿嘿…”
“嚯，这就搭上肩了？”江洋凑过去，一脸坏笑“有证的老光棍。”
“急啥？”佟东挠挠头，脸上更红了“叶夏说，过完年。”
“女人的嘴”郭祥撇撇嘴“我看你是胆小，不敢跟人家提。”
“去你的！”佟东推了郭祥一把，“我跟叶夏那是正经处对象，不像你，见天儿往食品厂跑…还没领上证。”
“嘿，你小子找抽是吧？”郭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被刘平寇喝住了。
“行了行了，没个正形。”刘平寇瞪了他们一眼“说正事，下午各队的巡逻路线都对好了？”
“早对完了”江洋收敛了笑“就是西边仓库那边，墙头有点塌，得叫人修修。”
“我下午去看看。”刘平寇点点头，“对了，王强回来了，你们多照看点儿，别让他太累。”
正聊着，佟东又开始吹牛：“昨儿看完电影，我送叶夏回家，她妈还给我泡了花茶，那茶叶，比老大这缸子好多了！”
“得得得，知道你小子要熬出头了。”郭祥拍着他的肩。
“那必须的！”佟东拍胸脯:“回头请你们喝酒”
江洋在旁边起哄：“现在就馋了，刘科，你家那坛酒，啥时候拿出来醒醒？”
“就知道惦记我的酒。”刘平寇笑骂着“晚上下班，你们仨过来拿，别空手，自己带瓶子装。”
“得嘞！”仨人异口同声。
郭祥还特意叮嘱:“都带大瓶子去。”
下班铃响时，天已经擦黑了。刘平寇锁了办公室门，刚走到厂门口，就见江洋仨人等在那儿，手里拎着个瓶子。
“赶紧走吧”刘平寇加快了脚步，心想以后得让他们出点血。
回到家，给他们三打好酒，正准备把他三赶走，那边妹妹就说话了。
“哥回来啦！”平清回头，看见江洋他们手里的油纸包“江洋，带肘子了？”
“就你眼尖。”江洋把肘子递过去“得一会去老丈爷家再买吧。”
江洋要酒是为了今天去老丈爷家，郭祥和佟东要酒不知道干啥。
他们走了刘平寇才做饭吃饭，吃过晚饭刘平寇跟媳妇说。
“我去趟黑狗家，晚点回来。”刘平寇穿好衣服，就要走。
“早点回来，外面冷。”林淼叮嘱着，手还在摩挲肚子。
刘平寇来到黑狗家在一个院子里，门口挂着个棉门帘。
他掀帘进去，屋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盏油灯。
黑狗正蹲在炕边上抽旱烟，看见他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刘爷，知道您今天一定过来，门都给你留着呢”黑狗的声音有点沙哑，应该是感冒了。
刘平寇二话没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往炕桌上一倒。
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滚了出来——英镑、美元、法郎、马克、卢布，各厚厚的一沓。
“各五千。”刘平寇的声音压得很低“七成换金条，剩下的你看着给。”
黑狗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刘爷……你这回就开始五千了？”
“少废话，赶紧换？”刘平寇盯着他。
黑狗咽了口唾沫，赶紧点头：“换换换！你等着，我这就去拿！”他转身往炕洞里掏，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俩人同时僵住了。
院门口，一个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