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十五年的初冬,大雪如期而至,将帝国的山川城池染成一片素白。严寒仿佛凝固了时间,却也使得冰层下的博弈愈发深沉。各方势力在经历了秋日的动荡与调整后,在这银装素裹的季节里,或蛰伏蓄力,或悄然破局。
北疆,大雪封路,万里冰封。朱由检推行的怀柔政策遭遇了最严峻的挑战。以“灰狼部”为首的几个较大部落,在罗刹人的暗中鼓动和物资支持下,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联合发动了叛乱。他们突袭了明军一处较小的屯垦点,杀害驻守军士,抢掠粮草,并扬言要“恢复祖地”。
消息传至磐石堡,众将哗然,纷纷请战。朱由检面色如铁,眼中寒光凛冽。他深知,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以最严厉的手段扑灭。
他没有调动大军围剿,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亲率五百最精锐的“铁血骑”和半个“神机炮营”,携带十日干粮,顶风冒雪,如同雪原上的幽灵,直扑叛军聚集的“灰狼部”主营地。
行军极其艰苦,严寒、深雪、迷途,不断考验着这支精锐的极限。五日后,当明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毫无防备的“灰狼部”营地外时,叛军头领目瞪口呆。
没有劝降,没有警告。朱由检一声令下,火炮轰鸣,瞬间将营地的栅栏和毡帐撕碎。紧接着,铁血骑如同雪崩般冲入混乱的营地,刀光闪烁,血染雪原。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灰狼部”头领及其核心党羽被尽数歼灭,附从者跪地乞降。
朱由检立于尸横遍野的营地中央,下令将首恶头颅传示北疆各部落,并宣布“灰狼部”除名,其部众打散编入其他忠诚部落及屯垦点。此战,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冷酷无情的镇压,彻底震慑了所有心怀异志者。北疆的秩序,用叛徒的鲜血和皑皑白雪,再次得到了巩固。然而,他也知道,罗刹人的阴影,依旧在北方徘徊。
龙安州,严寒同样考验着工坊的运转,但一场期盼已久的突破,带来了暖意。经过反复试验和改进,那艘被寄予厚望的明轮蒸汽船“龙兴号”,终于完成了所有调试,其稳定性和载货能力达到了设计要求。虽然逆流速度仍不及顺风帆船,但其不依赖风力的特性,在航道复杂的上游地区极具优势。
柳文耀当机立断,不再等待朝廷的大规模支持,他以州衙信誉为担保,联合了数家有意开拓外部市场的工坊,组建了第一支“龙安联合商队”。商队以“龙兴号”为旗舰,辅以数艘大型改良木船,满载着龙安特产的优质布匹、铁器、精密工具以及少量蒸汽机模型,在一个晨雾弥漫的清晨,毅然启航,沿江而下,目标直指湖广、江南。
此行风险巨大,航道艰险,地方势力盘踞,市场前景未卜。柳文耀亲自到码头送行,望着喷吐着黑白烟柱、缓缓离岸的“龙兴号”,心中百感交集。这是龙安工业力量第一次成规模地向外输出,成败与否,关乎龙安未来的命运。他深知,若此行成功,则龙安模式或可真正立足;若失败,则龙安很可能将永远困于西南一隅。希望与担忧,如同江上的浓雾,交织在一起。
东南广州,面对英吉利人绵里藏针的外交攻势,张献忠在枢密院派来的精通西学的官员协助下,逐渐稳住了阵脚。他们仔细研究了英方提出的建议书,发现其中虽引用了新名词,但核心仍是追求贸易特权和不平等的利益。
张献忠一改往日粗暴风格,授意幕僚拟定了一份针锋相对的《大明与英吉利通商草案》。草案明确坚持“大明律例为基,平等互利为原则”,规定英商必须严格遵守大明法律,只能在指定口岸贸易,关税税率由大明制定,且英方不得在明领土上设立永久性据点或拥有武装。同时,草案也提出,大明愿与英吉利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互派使节。
这份草案递交后,英方代表显然没有预料到明方反应如此迅速且条理清晰,其态度不再如初期那般从容。谈判进入了艰苦的拉锯战。张献忠虽然不耐烦,但也明白此事关乎国体,强忍性子,与对方在条文细节上逐字逐句地争论。海疆的较量,从单纯的武力威慑,部分转向了外交与法律的战场。
日本长崎,大明使团如同冬眠的蛇,潜伏在深深的积雪之下。然而,孙传庭(融合范仲淹武魂)并未停止活动。他利用幕府内部辅政派与外戚派相互攻讦、无暇他顾的时机,通过那条极其隐秘的渠道,与江户城中一位对幕府现行政策不满、且与辅政派有隙的中级官员建立了单向联系。
他并未传递任何敏感信息或提出具体要求,只是定期将一些关于大明市舶司税收增长、龙安工业进展(模糊处理后的)、乃至南洋局势的公开信息,夹杂在普通的商业信函中,传递给对方。这些信息旨在潜移默化地展示与大明扩大交往可能带来的经济利益,以及锁国可能面临的潜在风险(如西夷威胁)。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孙传庭对杨涟道,“此人地位不高,但其所在职位能接触到幕府财经事务,其自身亦对现状不满。这些信息,或能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将来或可成为影响幕府决策的一个微小砝码。”东瀛的局面,依旧冻结,但冰层之下,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正在悄然流动。
紫禁城,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朱常洛审阅着四方奏报:北疆朱由检以雷霆手段平定叛乱、龙安联合商队冒险南下、海疆与英夷的条约谈判陷入僵局、东瀛使团隐秘的信息渗透。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神愈发深邃。
“北疆定王,果决刚毅,能于风雪中犁庭扫穴,尽显大将之风。然杀戮过甚,亦需怀柔后续。着其妥善安置降众,不可再生事端。罗刹为患,根子在北,告诫其不可因小胜而忘大敌。”
“龙安商队南下,勇气可嘉,然前路多艰。着沿江各省,若遇此船队,依律查验放行,不得刻意刁难。能否打开局面,且看其自身造化。”
“海疆条约之争,乃国格之争。张献忠能收敛性子,依理相争,已属进步。告诉枢密院官员,条款可据理力争,然需把握分寸,底线不容退让。英夷新来,其本土究竟如何,需加紧探查。”
“东瀛使团,于无声处用心,润物细无声,深得谋国之要。然需切记,此乃长远之策,不可急于求成,暴露行藏。”
他的旨意,愈发注重长远布局与力量积累,不追求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着眼于帝国整体实力的缓慢回升与未来格局的塑造。
“传旨户部、工部,”朱常洛对王安道,“今冬明春,各地水利、道路修缮工程,凡有涉及连通龙安商路、巩固北疆边防、便利东南漕运者,需优先安排,钱粮足额拨付。帝国之血脉,在于流通,在于根基牢固。”
窗外,大雪纷飞,覆盖了旧年的痕迹。帝国的中枢,在这寂静的雪夜中,运筹帷幄,为来年的春雷,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泰昌十五年的冬天,在一片肃杀之中,悄然孕育着新的希望与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