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事件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特定的圈子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李老先生逢人便夸渡厄当铺的林老板是真高人,手法玄妙,润物无声。这无形中又为当铺吸引来几位慕名而来的客人,所求无非是些安宅、净器的小事。林清音处理起来举重若轻,所得酬金虽不如处理诡物丰厚,却也足够维持当铺运转,并稍稍安抚了苏曼那颗渴望“开张”的心。
谢九安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再以调查的名义登门。但林清音能感觉到,当铺周围那种被秩序井然的能量场隐隐笼罩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他并未放松监视,只是从明处转为了暗处,更加符合规章,也更难以捉摸。
苏曼对此有些愤愤:“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说不干涉了吗?还盯着咱们干嘛?”
林清音却只是淡然处之:“他职责所在,只要不越界,随他。”她反而觉得,这种被“规范”在官方视线内的感觉,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掩护。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这日,苏曼兴冲冲地拿来一份请柬,是某个高端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清音,陪我一起去嘛!”苏曼摇晃着请柬,“这可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说不定还能碰到几个潜在客户。你整天闷在当铺里,都快长蘑菇了!”
林清音本想拒绝,她对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毫无兴趣。但转念一想,或许能从这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古玩、关于异常事件的零碎信息,便勉强点了点头。
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衣香鬓影,流光溢彩。苏曼如鱼得水,周旋于各方名流之间。林清音则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端着一杯清水,安静地观察着周遭。在她“望气”的视野里,这些光鲜亮丽的人们,气运各异,但大多缠绕着利益的纠葛与欲望的浮尘,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就在她准备提前离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宴会厅入口。
谢九安。
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而非制服,但那股冷峻严谨的气质与周围浮华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跟着一位穿着部门制服的年轻女队员,两人似乎在执行某种任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
苏曼也看到了他们,端着酒杯凑到林清音身边,低声道:“咦?他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可不像是谢长官会感兴趣的。”
林清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谢九安显然也发现了她们,视线在林清音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过了一会儿,那位年轻的女队员匆匆走到谢九安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谢九安眉头微蹙,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竟然朝着林清音和苏曼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女士,苏小姐。”谢九安在她们面前站定,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冒昧打扰。我们正在追踪一件可能流入了今晚拍卖环节的‘特殊物品’,根据能量反应,它可能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想请二位协助辨认一下。”
苏曼瞪大了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疑惑:“谢长官,您这是……找我们帮忙?”
谢九安看向林清音,目光坦诚:“林女士对这类物品的感知和判断能力,我上次已经见识过。官方记录中缺乏此类物品的详细特征,我们的人只能依靠能量波动进行粗略定位,无法精确判断其性质和潜在风险。希望林女士能提供专业意见。”
这是谢九安第一次明确表示需要林清音的“专业”协助。虽然是以官方的名义,但姿态已经放低了许多。
林清音与他对视片刻,他眼中是纯粹的寻求合作,不带之前的审视与怀疑。
“可以。物品在哪里?”
“请跟我来。”
谢九安引着她们来到宴会厅旁边的贵宾休息室。这里已经被临时清场,只有两名队员看守。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项链,宝石深邃如海洋,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光华。
然而,在林清音眼中,那蓝宝石内部却隐隐缠绕着一丝不祥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能量,并且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吸收着周围微弱的人气。
“深海怨石。”林清音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开口,“并非诡物,但开采自极深的海沟,可能沾染了某些深海水族死亡前的怨念与瘴气。长期佩戴会缓慢侵蚀佩戴者气血,令人精神萎靡,体质渐弱,尤其对心脑血管不利。能量级别很低,危害性缓慢,不易察觉。”
谢九安身边的女队员立刻记录下来。
“如何处理?”谢九安问。
“简单。以烈阳符纸包裹,置于正午阳光下暴晒三日,其中怨瘴自可消散。之后便只是一块品相不错的蓝宝石。”林清音答道。
谢九安点了点头,对队员示意照办。他再次看向林清音,语气缓和了些许:“多谢林顾问。这次算是部门的小额咨询,酬金会按标准支付。”
“举手之劳。”林清音并不在意酬金。她更在意的是谢九安态度上的转变。从最初的怀疑调查,到如今的主动求助,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苏曼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公事公办却又透着一丝默契的交流,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她插话道:“谢长官,你看,我们清音可是帮了忙的。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你们拿不准的‘小玩意儿’,是不是可以优先考虑我们?价格好商量嘛!总比你们自己摸索强,对吧?”
谢九安看了苏曼一眼,又看看林清音,沉吟片刻,道:“可以考虑。若后续有类似非紧急、且性质不明的物品,我会向上面申请,以委托的形式请林顾问协助鉴定。但这需要流程。”
“有流程就好说!”苏曼笑靥如花。
离开酒店时,夜风微凉。苏曼挽着林清音的胳膊,兴奋地说:“清音,看到没?咱们这步棋走对了!谢九安这人虽然冷了点,但看样子是个讲道理、重能力的。以后说不定真能发展成长期客户!”
林清音望着远处璀璨的霓虹,没有说话。与官方的合作,是一把双刃剑。能获得更多资源和信息,也意味着更深的卷入和约束。
但无论如何,渡厄当铺与特殊案件调查科之间,那扇名为“合作”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而门后的世界,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肩头的云鹤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担忧,又或是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