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伙伴与回应
送完最后一单，王龙飞开着破面包车回到庞庄村。夕阳把土路染成金色，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晚饭的香气。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拐去了河滩地。趁着天还没黑透，他想再多收集些野菜种子，尤其是灰灰菜的。
正弯腰忙活着，旁边传来一阵窸窣声和轻微的呜咽。他抬头，看见邻居家那只熟悉的土黄色母狗，正带着四五只半大的小狗崽在河滩边的草丛里嬉闹。小狗崽毛茸茸的，跌跌撞撞，憨态可掬。
王龙飞看着它们，心里微微一动。自己那老屋院子大，晚上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有点动静也能壮个胆。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朝邻居家走去。
邻居老叔正坐在院门口抽旱烟。王龙飞递了根烟过去，寒暄两句，便指了指那群小狗：“叔，您家这狗崽，能匀我一只不？就那只黑鼻子的小黄狗，看着机灵。”
老叔嘬了口烟，眯眼看了看：“想要就抱去。土狗崽子，不值啥，给口吃的就成看家的。”
王龙飞道了谢，走过去。那只小黄狗并不怕生，摇着尾巴嗅他的裤腿。他弯腰，小心地把它抱起来。小狗很轻，温热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扭动，发出细小的哼唧声。
“以后就叫你‘黄豆’吧。”他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心里那点独居的孤寂感，似乎被这小东西的温度驱散了些。
抱着黄豆，拎着今天收到的野菜种子，他拖着疲惫却莫名轻快了些的脚步回到老屋。
放下东西，第一件事是给黄豆弄吃的。他掰了半个冷馒头，用温水泡软了，放在一个破碗里。小黄豆立刻摇着尾巴凑过去，吃得呼噜作响。
看着它吃，王龙飞才感到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冷馒头吃完了，他决定今天做点面条。舀出面粉，加水，在那块厚木墩面板上揉面、擀面、切条。动作依旧生疏，面条切得粗细不均，但总归是顿热乎饭。
灶膛里的火燃起来，映着他流汗的脸。水开了，面条下锅，翻滚着，散发出麦香。他就着一点油泼辣子和咸菜，稀里呼噜吃了一大海碗，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黄豆吃完了自己的泡馒头，趴在他脚边，舔着爪子。
饭后，他照例坐在电脑前。黄豆好奇地在他脚边转悠，偶尔用鼻子蹭蹭他的裤腿。他先把今天收集种子的过程、遇到黄豆并把它带回来的片段剪辑进去。视频里，多了小狗活泼的身影和哼唧声。
上传后，他点开后台。今天的数据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更重要的是，评论又多了几条。
在他昨天那条“苦麻菜挑战”的视频下，果然聚集了不少讨论。
“楼主真猛士！苦麻菜也敢直接炒！”
“要用淘米水泡！泡完还得挤几次水！跟处理蕨菜差不多！”
“我们这儿都是晒干了泡茶喝，清热降火，没人当菜吃…”
“看着楼主吃饭的表情，我嘴里的薯片突然不香了，仿佛也尝到了苦味…”
王龙飞看着这些评论，忍不住笑了。他笨拙地敲着键盘，尝试回复：“谢谢大家！下次试试淘米水泡！确实太苦了，但没舍得扔。（苦笑）”
他又点开其他视频的评论，一条条看，遇到提供有用信息或者单纯鼓励的，他都认真地回复几句：“谢谢支持”、“记下了，明年试试您说的方法”、“托您的福，订单慢慢多了点”。
这种隔着屏幕的、陌生人之间的短暂交流，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慰藉。他不是一个人在闷头苦干了，似乎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他，偶尔还会递过来一两句有用的话，或者一声简单的加油。
互动完，夜已经深了。他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漱睡觉。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小黄豆到了这个陌生环境，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半夜乱叫。只是在他躺下后，窸窸窣窣地在炕边找了个角落，团成一团，很快就发出了细微、均匀的鼾声。
屋里多了一个小生命呼吸的声音，夜晚似乎不再那么空旷寂静。王龙飞听着那一人一狗交织的呼吸声，疲惫的身体渐渐放松，沉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