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警告,甚至没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漠然,如同神明俯视脚边的尘埃。
阿洛洛什么也没说。
但莉莉丝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目光下颤栗。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好奇心、所有的责任,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明白了,对方不是不回应,而是根本不屑于回应。
自己之前的所有言行,在对方眼中,恐怕与林间鹿群的动静毫无区别,甚至更微不足道。
强烈的求生欲让莉莉丝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深深地低下头,用颤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恐惧,艰难地说道:
“打…打扰了。请…请原谅我的冒犯。”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阿洛洛一眼,像是背后有无形巨兽追赶一般,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近乎狼狈地、快速地转身,逃离了这片突然变得无比恐怖的林地,连头都不敢回。
直到莉莉丝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阿洛洛才重新低下头,将下巴搁回膝盖上,灰色的眼眸再次望向林间小路的尽头。
周围重新恢复了虫鸣鹿呦的自然声响,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夜风吹过,拂动她的灰发和帽檐。
她依旧在等待。
黄昏时分,夕阳将森林染成一片暖金色。
阿洛洛没有待在木屋里。她来到了营地边缘,那片可以望见安格尔离去方向的小山坡上。
她没有坐在显眼的地方,而是选择了一棵古老橡树虬结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处,那里既能遮挡晚风,又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清晰地看到林间小路。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小小的身子缩在树根的阴影里,宽大的巫师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小截脖颈。
此时的她,收敛了所有无意识散逸的力量,像一个最普通的、等待家人归来的小女孩。
森林在她周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宁静,连最吵闹的虫鸣都变得低缓,仿佛不敢打扰她的等待。
几只胆小的林鹿甚至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安静地低头啃食青草,偶尔抬头望向她的方向,眼神温顺。
她的目光专注地投向那条小路的尽头,灰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澈。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沉入地平线,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墨蓝取代,星辰开始闪烁。
她没有动,也没有点燃篝火,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仿佛与古树、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的耐心是无穷的,如同亘古存在的星辰。
夜风吹过,带来森林夜晚特有的凉意和草木的气息。
阿洛洛轻轻吸了吸鼻子,仿佛想从风中分辨出那一丝熟悉的、带着汗水、青草和阳光味道的气息。
她知道的,他一定会回来。
不是因为契约,也不是因为任何逻辑推理,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认知——就像她知道星辰会按轨迹运行,四季会如期更替一样。
安格尔·亚尔维斯,这个意外闯入她生命的少年,必然会回到这个他亲手搭建的巢穴。
所以,她等着。
...
所以,她望见。
远处,一个手持火把的棕发少年正踏着星光,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来。
阿洛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轻轻笑了下,但很快这抹笑意便被她藏好。
阿洛洛想了想,然后故意把身上披着的灰色长袍传送到了屋子里。
她的身上穿着对于冬天而言有些单薄的衣裳,阿洛洛假装闭上了眼,躺在草窝窝里,等待着...
...
“怎么睡在这里了,不冷吗?”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少年平静却温暖的声音。
阿洛洛睁开眼睛望着他,理所应当地伸出手去。
“冷。”
那棕发少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无奈。
他两手伸入阿洛洛的小腹下,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顺势扛在肩头,就像是扛着一袋面粉。
阿洛洛:...
虽然已经习惯了安格尔抱她的姿势,但阿洛洛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也好。
“冷就多穿点衣服。”
少年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他随口叮嘱着,轻轻推开门。
两人进了屋。
——
...
——
木屋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夜晚的微凉与寂静关在外面。
屋内空气沉淀,带着白日阳光晒过的干草气息、旧书页的淡淡霉味,以及一种安格尔离开这几日里,由阿洛洛独自存在而浸染出的、难以言喻的冷清感。
壁炉是冷的,没有余烬,她今天似乎没有生火。
安格尔的目光扫过屋内,一切物品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摆放,甚至更为整齐,整齐得近乎刻板,仿佛无人动过。
只有角落里那张他常用的工作台上,几件炼金器具的摆放角度有极其细微的变动。
他扛着阿洛洛走到壁炉旁那张铺着厚实旧兽皮的躺椅边,动作算不上轻柔,但足够稳当地将她放下。
落地无声,她赤着的双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青葱而玉嫩的小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安格尔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壁炉前,蹲下身。
他拿起火石指尖微动,一缕细小的青色风旋裹挟着几点火星落入火石之中,用极为精细的技巧操控着两种魔力,最终火石溅起一丝火花。
噗地一声,橙红的火苗便蹿升起来,驱散了角落的阴影,也带来一丝暖意。
阿洛洛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宽大的旧袍子松垮地罩着她瘦小的身子,灰色的发丝在跃动的火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
她的视线落在安格尔忙碌的背影上,又缓缓移向他随手放在一旁的行囊——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沾着些许泥点和干涸暗色污渍的背包。
这三天里的孤独似乎也随着火焰的升腾,而慢慢燃烧殆尽。
空气中弥漫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逐渐升温的暖意,安格尔添了几根耐烧的硬木,确保火势稳定后,才直起身。
他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他离开前布置的、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警戒装置...
断了。
安格尔回头看了看阿洛洛。
阿洛洛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安格尔:....
他叹了口气,没有追究。
——
ps:谁还说阿洛洛是入机啊!看看人家这小巧思,牢露你就学吧,一学一个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