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柔和地铺在照片上,那个清晰的“星”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念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把照片拿得更近,指尖无意中触到玩偶耳朵上那块模糊的标签边缘,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晕开的墨痕,依稀是个“衍”字的轮廓。
“陆星衍,你快来看这个!”苏念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陆星衍立刻凑过来,目光锁定在她指尖所指的地方,眉头渐渐蹙紧:“这……这好像是我的名字?怎么可能呢?”
林晓和周老师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四个人挤在小小的台灯光圈下。周老师眯着眼看了半天,疑惑道:“会不会是看花眼了?十年前,陆老师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吧,怎么会和这照片扯上关系?”
“我那会儿刚上初中。”陆星衍拿起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已经有些毛糙的边角,“但我确实记得,小时候有个一模一样的小海豚玩偶,是我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后来搬家时不知道丢哪儿了……”他话音一顿,眼神倏地亮了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玩偶的耳朵上,我妈确实用线绣了个‘星’字,还想绣‘衍’字,结果线不够,只绣了个走之底!”
苏念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么说,照片里这个玩偶,很可能就是你丢的那个?可这个小女孩是谁?她怎么会有你的玩偶?”
陆星衍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困惑:“我不知道。我妈说过,那玩偶是她当年在希望小学附近的集市上买的,那时候学校刚建好,挺热闹的。”他看向周老师,“周老师,您在希望小学时间久,还记得十年前有没有一个扎着羊角辫、总抱着小海豚玩偶的小女孩吗?”
周老师皱着眉努力回忆,忽然一拍大腿:“哎!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点印象!是有这么个小姑娘,那阵子老在学校门口转悠,怀里就抱着个海豚玩偶,说是等她爸爸。学校那会儿还没正式招生,就我们几个在整理东西,见过她好几回。”
“那她爸爸是?”林晓迫不及待地问,“会不会跟捐赠人有关?”
“这就不清楚了,后来没几天就没见过她了。”周老师叹了口气,“那时候忙忙乱乱的,也没多问,就记得她总爱坐在那棵老槐树底下,拿个小本子画画,画的好像就是星星啊海豚什么的,跟现在孩子们画的还挺像。”
教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台灯发出轻微的嗡鸣。苏念的视线在徽章和照片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念头忽然清晰起来:“你们说,那个匿名捐赠人,会不会就是当年的这个小女孩?她知道了陆星衍在办‘流动星空学校’,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支持,也送回了这张照片和徽章?”
“很有可能!”林晓眼睛一亮,“看这徽章背面的日期,10月17日,正好是希望小学建校的日子,对她肯定意义非凡!还有她画的那个小海豚印记,跟你画在邀请卡上的几乎一样,她一定默默关注我们很久了!”
陆星衍拿起那枚微凉的徽章,放在掌心,感觉它似乎正慢慢染上自己的体温:“不管她是谁,这份心意是实实在在的。明天等她派的人到了,一切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他将照片和徽章小心地收回信封,“今天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课,等访客来了再说。”
苏念点点头,收拾东西时,看见陆星衍把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轻轻放在了信封旁边——瓶身上贴着小远写的“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她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不管明天带来的是怎样的故事,只要他们和孩子们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第二天一早,苏念赶到学校时,一眼就看见校门外停了辆黑色轿车,款式低调却透着不凡。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教室。陆星衍已经在给孩子们讲星座传说了,小远坐在第一排,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新书包,听得眼睛都不眨。
“访客来了?”陆星衍看到她,低声问。苏念刚点头,就见周老师领着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士走了进来。她气质温婉,眉眼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是照片里那个小女孩长大了的模样。
“苏老师,陆老师,这位是江女士,希望教育基金那边介绍过来的。”周老师介绍道。
江女士微笑着伸出手,落落大方:“两位老师好,我是受捐赠人委托来的,叫我江薇就好。”她的目光轻轻扫过教室,落在墙上贴满的儿童画上,尤其在那些星空和海豚图案上停留片刻,眼神变得格外柔和,“‘流动星空学校’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处处都能感受到温暖。”
陆星衍与她握了握手,决定开门见山:“江女士,请问捐赠人让您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们昨天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张老照片和一枚徽章,不知道是不是捐赠人送的?”
江薇略显惊讶,随即莞尔:“看来你们已经收到了。没错,那是捐赠人委托我提前送来的,她说这些东西,或许能帮助你们理解她的初衷。”她在孩子们的小椅子上坐下,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不过在谈这个之前,我想先听听二位的决定——关于出任负责人和筹备‘星空夏令营’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念和陆星衍交换了一个眼神,陆星衍开口道:“我们愿意接受这份责任,也愿意组织夏令营。但我们有个请求——能不能把云雾村设为固定站点?我们舍不得这里的孩子们,希望能常回来看看。”
“这一点请完全放心。”江薇立刻点头,“捐赠人在方案里特别强调了,每个帮扶点都会安排定期回访。云雾村的‘希望信箱’和‘星空绘本角’,基金会还会拨专款维护,确保这份温暖能一直延续下去。”
苏念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忍不住问道:“江女士,您能告诉我们,捐赠人究竟是谁吗?照片里的小女孩,是不是就是她?徽章上的日期,还有那个小海豚,都好像和我们有着特别的联系,我们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故事。”
江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捐赠人确实就是照片里的小女孩,她叫林星然。十年前,她跟着父亲来到这边,父亲在希望小学的工地上受了伤,她每天都到学校门口等着,盼着爸爸好起来。那时候,周老师您还经常拿些图画书给她看呢。”
周老师恍然大悟:“林星然!是那个总在槐树下画画的孩子?我记得她爸爸后来转到深圳治疗了,没想到这孩子现在这么有出息了!”
“是她。”江薇点点头,眼中泛起温暖的笑意,“她父亲康复后,他们就留在深圳生活了。但这些年来,她一直没忘记希望小学,没忘记小时候在这里感受到的善意。上次看到央视的纪录片,知道陆老师和苏老师创办了‘流动星空学校’,她特别感动,说这就是她小时候梦想中的‘星空课堂’,所以立刻决定要尽一份力。”
陆星衍心中一动:“那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呢?我们很想当面谢谢她。”
“她目前人在国外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委托我全权处理。”江薇说着,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二位的,说是弥补当年那个丢失的玩偶的遗憾——里面是一对海豚吊坠,一个刻着‘星’,一个刻着‘念’,和她当年的玩偶是同款。”
苏念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黑色丝绒上躺着两枚银光闪闪的海豚吊坠。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吊坠上的细密星纹闪烁着微光。她注意到,刻着“星”字的吊坠背面,还巧妙地嵌着一个微小的篮球图案,与陆星衍球衣上的号码隐隐呼应;而刻着“念”字的吊坠背面,则是一个简洁的小太阳,正是苏念平时最爱画的标记。
“她……她怎么知道我们的……”苏念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关注你们很久了,可以说从‘流动星空学校’启程那天就开始了。”江薇微笑着解释,“她还说,等夏令营举办的时候,她一定会回来,亲自给孩子们讲讲当年在老槐树下听星座故事的经历,还要和你们一起,为‘小星星’举办那个特别的命名仪式。”
正说着,小远举着他的新书包欢快地跑了过来:“江阿姨你看!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新书包!陆老师说,等开夏令营的时候,我可以背着它和城里的小朋友一起看星星!”
江薇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呀,到时候还会有很多新朋友一起来看星星呢。”她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去下一个帮扶点。后续的捐赠事宜,陈凯会负责和你们对接。另外,林星然女士让我转告你们,那枚徽章里还藏着一个秘密,你们仔细看看它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送走江薇,苏念立刻拿起徽章,对着光线仔细端详——果然在侧面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陆星衍找来一根针,小心翼翼地从中挑出一个卷得极细的纸卷。展开一看,纸条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银杏树下的约定,我还记得。”
“银杏树下的约定?”苏念怔住了,转头看向陆星衍,“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希望小学的银杏树下,她怎么会知道?”
陆星衍也觉得不可思议,刚想说话,校门口又传来了汽车喇叭声——这次是陈凯来了。他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苏老师,陆老师,情况有变!林星然女士刚联系我,她在国外遇到些麻烦,夏令营的筹备工作可能要推迟。而且……”他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机票,“她让我把这张机票转交给你们,说如果你们愿意,这个周末可以去一趟深圳,她在那边的朋友会接待你们。她有件关于‘小星星’的重要事情,必须当面和你们说。”
苏念和陆星衍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林星然在国外遇到了什么麻烦?关于“小星星”的重要事情又是什么?陆星衍接过机票,上面清晰地印着本周六的日期,目的地深圳,乘客姓名栏并排列着“苏念”和“陆星衍”。
“可孩子们明天的课怎么办?”苏念蹙起眉,明天她原计划要教孩子们手工课,小远还心心念念要学折新的星星。
“课我们可以帮忙!”林晓立刻举起手,“我和周老师能搞定,你们放心去深圳!再说,小远的爸爸不也在深圳吗?你们正好可以去见见他,跟他聊聊小远的情况。”
周老师也点头支持:“是啊,你们去吧,学校有我们呢。林女士这么急着找你们,肯定是遇到要紧事了。”
陆星衍看着手中的机票,又看了看桌上的徽章和照片,一个念头逐渐清晰——林星然急着要说的,会不会和“小星星”的身世有关?毕竟她十年前就在希望小学附近,或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苏念拿起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瓶身上小远写的纸条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她望向窗外,阳光明媚,孩子们正在操场上追逐嬉戏,小远清脆的笑声格外响亮。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好,我们去深圳。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不能辜负林星然的信任,也不能让孩子们失望。”
陆星衍点点头,将机票仔细地放进信封,和照片、徽章收在一起。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清溪小学的老师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焦急:“陆老师,不好了!小航昨天去溪边捡贝壳,不小心把脚崴了,医生说得卧床休息,下周的命名仪式……他可能来不了了!”
苏念手一颤,玻璃瓶里的星星哗啦洒出几颗,滚落在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小女孩怀中的玩偶,正静静对着小远画的那辆彩虹大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横跨十年的缘分。小航无法参加命名仪式了,怎么办?林星然在海外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这次深圳之行,又会揭开怎样的真相?一连串的问号,给这个原本充满希望的清晨,蒙上了一层未知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