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St装置实验成功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划破国际聚变界的沉寂夜空。当那团炽热的等离子体在磁场束缚下持续燃烧了创纪录的102秒时,位于合肥的控制室内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何月山站在主控台前,屏幕上跃动的数据仿佛金色瀑布,映照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他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源于一种跨越两世的技术执着终于得到回响的激动。
这份成功带来的涟漪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扩散。七十二小时内,来自国家发改委、科技部以及“金乌工程”专项办公室的贺电如雪片般飞来。一周后,一个由多位院士和部委领导组成的高级考察团专程抵达深城星火科技总部。在参观了高度智能化的研发中心和听取了何月山长达三小时的技术汇报后,带队的领导紧握何月山的手说道:“月山同志,你们不仅证明了民营企业的创新活力,更展现了在国家战略前沿领域‘尖刀连’的突击能力!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力量。”
实质性的支持紧随而至。“金乌工程”专项经费在原基础上增加了200%,一些过去只对国家级研究院所开放的极端条件实验装置(如超强磁场装置、高通量中子源)和特殊材料(如高纯度铍、钨偏滤器组件)也开始向星火团队敞开大门。何月山个人的办公室桌上,多了一份烫金的聘书——他被正式聘任为“金乌工程”总体专家组成员,成为这个汇聚了国内顶尖智慧的大脑 trust 中最年轻的顾问,时年二十九岁。
荣誉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何月山的生活进入了空中飞人模式。周一可能在合肥EASt装置现场讨论等离子体不稳定性问题,周二就出现在北京参加由两院院士主持的技术路线图研讨会,周三又要赶回深城部署星火自身的研发进展。他的视野被极大拓宽,接触的议题从超导磁体材料的微观缺陷,到聚变电站的经济性建模,再到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ItER)组织的合作与博弈,无一不是关乎国运的前沿课题。他在这些场合低调而务实,但其独特的AI赋能聚变研究的思路,时常能引发资深专家的深入思考。
在星火总部,核心项目的推进更是夜以继日。基于【技术推演(中级)】的持续指引,【深度学习】理论与聚变物理的融合进入了深水区。团队不再满足于反应式的等离子体控制,开始构建一个极其复杂的“数字孪生”系统。这个虚拟的EASt装置,运行在星火强大的AI算力平台上,能够近乎实时地模拟再现真实装置内等离子体的万千变化。通过对比虚拟与现实的差异,系统不仅能诊断当前状态,更能预测未来数秒乃至数十秒内的演化趋势,从而为控制系统提供超前和优化的决策支持。这相当于为聚变装置安装了一个具备预知能力的“超级大脑”。
与此同时,由邓康领衔的“耐辐射智能传感器”项目也迎来了高光时刻。经过十七次流片失败和无数次设计迭代,他们自主研发的ASIc芯片终于成功。测试数据令人振奋:其抗辐射能力比最初设计指标提升了五倍,远超国外同类产品。基于这款“星火感知-1”芯片开发的传感器阵列,如同为聚变装置装上了最敏锐且永不疲倦的“眼睛”和“耳朵”,能够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和耐久度,捕捉装置内部微观环境(如中子辐照、热负荷、杂质浓度)的细微变化,为“超级大脑”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高保真数据燃料。
星火的进展不再仅是国内新闻。ItER组织的技术总监皮埃尔·莫奈特在一次国际会议间隙,特意找到何月山,表达了浓厚的合作兴趣。“何先生,你们在AI控制方面的开创性工作令人惊叹。ItER正面临等离子体控制的巨大挑战,我们非常希望能在非核心领域展开一些技术交流。”何月山在请示国内主管部门后,谨慎地参与了部分技术讨论。他提出的基于强化学习的实时控制架构,让与会的国外专家啧啧称奇,中国在聚变领域的技术形象,正从过去的“跟跑者”和“参与者”,悄然向“并跑者”甚至某些领域的“领跑者”转变。
然而,光芒愈盛,投射下的阴影也愈深。星火科技的异军突起,尤其是其在“金乌工程”中扮演的关键角色和展现出的巨大技术潜力,终于触动了某些国际势力的敏感神经。
最先袭来的是网络空间的暗战。星火的防火墙在一周内记录了超过十万次源自境外的高级持续性威胁(Apt)攻击,攻击手法极其专业隐蔽,目标明确指向“金乌工程”的实验数据、等离子体控制算法源码以及“炎黄一号”的设计图纸。幸好何月山对信息安全有着超前的重视,所有核心数据均采用物理隔离(气隙网络)和基于量子密钥分发预研技术的多重复合加密,攻击均未能得逞。但网络安全团队的警报级别已提升至最高,报告直接送到了何月山和相关部门领导的案头。
接着是学术领域的无形壁垒。星火团队在工业AI和智能控制领域撰写的数篇高水平论文,在投递国际顶级期刊时,接连以“技术来源不明需额外审查”或“涉及潜在军事用途,不符合本刊出版政策”等匪夷所思的理由被拒。审稿意见含糊其辞,明显超出常规学术范畴。
更隐晦的压力体现在商业层面。几家原本与星火洽谈甚欢的欧洲高端仪器设备制造商(提供高精度等离子体光谱仪和真空泵组),突然以“接到本国政府通知,相关产品出口需额外许可证”为由,无限期中止谈判。一些用于芯片制造的特殊化学品和精密轴承的采购渠道也纷纷告急,供应商表示“产能不足”或“物流受阻”。
“老板,情况不太对劲。”徐若薇拿着一份详尽的报告,面色凝重地走进何月山办公室,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比平时急促了几分,“我们海外业务的拓展阻力呈指数级增大,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协同推动。另外,猎头公司反馈,最近有背景不明的境外公司,通过层层转包的方式,开出三倍于市场价的薪资和巨额签约金,精准挖角我们芯片和AI研究院的核心骨干,针对性极强。”
何月山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商业竞争和技术封锁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下作地直接动摇他的团队根基,这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他闭上眼,【超维逻辑分析】能力启动,将零碎的信息碎片——攻击Ip的跳板轨迹、期刊主编的模糊背景、中断合作的厂商国别、猎头公司的资金流向——在意识中进行高速关联、推演和溯源。无数可能性分支生成又湮灭,最终概率云图凝聚,指向了一个惯用长臂管辖、担心技术优势被挑战的西方国家及其情报机构,以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与传统能源和国防工业关系密切的资本力量。
“加强内部安保和保密教育,升级核心技术人员及其直系亲属的安全保障措施。”何月山沉声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员工的待遇和期权激励方案再优化一步,我要让星火成为他们实现技术和财富梦想的最佳平台,无人可以轻易诱惑。海外业务策略调整,暂缓正面扩张,转向技术授权模式,与华为、中兴等国内出海巨头捆绑,借船出海,降低风险。”
“明白。”徐若薇点头,记录下指令。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还有…吴院士那边传来非正式口风,说上面已经注意到近期针对星火和一些高科技企业的异常动向,提醒我们务必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尤其是你个人的安全。相关部门可能会加强一些…暗中的保护措施。”
何月山心中一凛。国家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这意味着情况的严峻程度可能远超他的感知。
果然,几天后,他敏锐地发现,自己外出时,总有一两辆看似普通的轿车或SUV,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队形变换。车里的身影目光锐利,行动默契。他知道,那是来自国家的无声守护。这让他感到安心的同时,肩上的责任感和紧迫感也愈发沉重。技术的高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而这场争夺,早已超越了实验室里的静默竞赛,变成了综合实力的全面博弈。
就在他思考如何进一步强化公司技术壁垒和内部凝聚力时,一个意外的访客,通过陈国栋的关系,预约来访。
来者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气质干练、目光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人,自称姓杨,来自一个何月山在新闻中略有耳闻但极其低调的部门——国家安全相关机构。
杨先生没有过多寒暄,甚至谢绝了茶水,直接表明了来意:他们高度关注星火科技及其核心AI与芯片技术所面临的多重风险,评估认为星火已处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技术战争的前沿。他们希望与星火建立一种“更紧密、更制度化”的合作关系。具体而言,他们可以提供国家级的信息安全防护(包括主动威胁预警和反制)、专业的反商业间谍调查支持、以及通过“特殊”渠道协调解决部分高端研发设备和材料的获取难题;作为交换,希望星火在涉及国家安全的特定技术领域(如高精度仿真、抗辐射芯片、加密通信等),能够优先提供技术支持,并接受定期的、非侵入性的安全合规审计和指导。
何月山沉默了片刻。他深知,这意味着星火科技将更深地与国家战略绑定,获得一把强大的保护伞,但也必然要承担更多的义务和约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牺牲部分商业灵活性。
然而,他没有犹豫太久。从他决定投身“金乌工程”、将毕生所学奉献给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更何况,没有国家的庇护,在当前的惊涛骇浪中,星火这艘船很可能寸步难行。
“我同意。”何月山郑重点头,目光坚定,“杨先生,星火科技源于这片土地,成长于这个时代,我们愿意为国家安全贡献全部的技术力量,并积极配合国家的安全指导。”
杨先生脸上露出了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容,伸出手:“何总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请放心,我们的目的是保护像星火这样的战略创新火种,而不是干涉企业的正常经营自主权。具体合作细节和对接流程,后续会有专人与您详细沟通。”
送走杨先生,何月山独自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深城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片欣欣向荣。危机与机遇并存,守护与进取同行。脚下的路,因为国家的介入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但也无疑变得更加沉重和复杂。
他知道,星火已经驶入了更深、更暗的海域,这里的风浪更大,暗流更多,但放眼望去,视野也更为壮阔,远方,则是民族复兴必须驶向的浩瀚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