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铂悦府”公寓楼,像一根通体闪耀的琉璃巨柱,矗立在城市的中心地带。
楼下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和流光溢彩的喷水池,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不时巡逻,进出皆是豪车,处处彰显着奢华与私密。
陈默与这片光鲜亮丽格格不入。
他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徘徊在公寓楼外围的绿化带和人行道阴影中。
“不争”符文被他运转到了极致,不仅大幅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甚至巧妙地利用周围环境的细微气流和光线折射,进一步模糊了他的踪迹。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轻若鸿毛,呼吸压得极低,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他不敢直接动用精神力去大面积扫描整栋大楼,那等于在黑夜里点燃火把告诉对方“我来了”。
他采取了一种更谨慎、更耗费心神的方式。
他将字符文感知的力量极度内敛,使其如同夜间的薄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轻柔地浸润过周遭的一切——空气的流动、地面的温度、大楼外墙的材质……细细感知着其中最细微的“潮汐”与“涟漪”。
同时,字符文也在低速而持续地运转着,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清晰地倒映出“雾”中所触碰到的一切信息,并本能地分辨着哪些是寻常的“泥沙”,哪些是异常的“金石”。
这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掌控要求极高,消耗也很大。陈默必须全神贯注,心如止水。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一边要极致敏锐,一边又要极致隐匿。
几天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能如此精细操控多重道文。
道德经的文字不再空洞,已化为他本能的一部分。
这种在压力下的飞速成长,让他心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振奋。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外卖员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楼大堂灯火通明,偶尔有住户或访客进出,能量场混杂但正常。
低层住户窗影婆娑,多是生活气息,偶尔传出争吵或欢愉的情绪波动,这也在常理之中。
中段楼层,似乎住着一些能量场更为沉稳或活跃的个体,可能是企业高管、金融精英之类,但依旧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陈默的眉头微微蹙起。
已经探查了大部分楼层,除了感受到贫富差距带来的微妙能量差异外,并没有发现特别异常的点。
难道“针”不在这里?或者他的感知方式不对?
他没有气馁,将注意力转向最后尚未仔细探查的高层区域。
那里的住户显然更少,更加安静,也意味着任何异常都会更加显眼。
“水”的感知丝线缓缓向上蔓延,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爬升高楼。
突然,在接近顶楼的某个区域,的感知传递回来一种空洞的凝滞感。
对,就是这种空洞感。
并不是没有能量波动,而是那里的能量场像是被一种冰冷而精密的力量“梳理”过,所有寻常的生活气息和情绪波动都被吸收或偏转了,只留下一片刻意营造出的、毫无生气的“静默区”。
而在这片静默区的核心,的感知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完全抹除的本源性的冰冷。
如同极地冰层深处渗出的一缕寒意:微弱,却带着一种本质上的锐利和死寂。
是它!“针”的气息!
虽然这种气息明显在被某种手段极力遮掩,但这股独特的冰冷感,陈默绝不会认错!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立刻压制住情绪的波动,维持着“不争”的隐匿状态。
找到“针”的兴奋只持续一瞬,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提醒自己,这不是胜利,只是真正危险的开始。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感知,试图锁定具体的位置——大概是顶层往下数第三或第四层,朝向东南角的某个单元。
找到了!
虽然无法窥探内部详情,但确定“针”的藏身之处,已经是巨大的突破!
然而,就在陈默准备进一步收敛气息,记下具体位置并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
一辆纯黑色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豪华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入了公寓的地下车库入口。车窗贴着最顶级的深色膜,完全看不到内部。
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就在那辆车驶入车库阴影的瞬间,他强化后的“水”之感知,捕捉到一股极其短暂、却无比强烈的气场波动从车内逸散出来!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大和神秘感,并非“针”那种尖锐的冰冷,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晦涩、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威严感。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陈默周围的之感知丝线都为之剧烈扭曲、险些断裂,仿佛遇到了天敌,一种专门克制乃至吞噬“感知”本身的存在!
陈默心中巨震,立刻全力收敛所有感知,将自身隐匿到极致,紧紧靠在阴影里,屏住呼吸。
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面对公司裁员、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但心底却有一股因“知”而生的清醒恐惧:此人之可怕,远胜“针”。
几分钟后,公寓一楼那扇厚重的、需要刷卡进入的玻璃门打开。
先前那名下车库的保安此刻正无比恭敬地躬身站在一旁。
从门内当先走出的,正是刚刚下车库那辆豪车的主人——一名穿着深色定制大衣、身形挺拔的男子。他脸上似乎带着某种非金非木的淡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不带一丝情绪。
仅仅是他行走间的姿态,就仿佛一个移动的黑洞,将周围的光线和窥探都无声地吸入,让陈默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抗拒。
这气场与“针”的尖锐冰冷截然不同,更深邃、晦涩、威严,仿佛来自另一个更高层级或完全不同源头的力量。
陈默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这种本质上的差异,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等级远超“针”。
而更让陈默瞳孔收缩的是,跟在那个神秘男子身后,同样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亦步亦趋的人——
正是“针”!
此时的,收敛了所有尖刺,显得格外。
如果不是那不经意间散露出来的、让陈默刻骨铭心的本源冰冷气息,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陈默看着“针”像迎接主人一样,将那个神秘男子引入电梯,身影消失在一楼大堂。
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那个男人……是谁?
气场如此恐怖,连“针”这样的人物都对其俯首帖耳!
是“针”组织的高层?
还是……某种与“针”完全不同路数的、但同样可怕的存在?
刚才自己的感知稍纵即逝,却差点被那黑洞般的气场捕捉并撕裂!那
种针对感知本身的克制吞噬感,让他后怕不已。
他终于明白,“不争”并非万能,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隐匿也可能被暴力破除。
危机感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他找到“针”藏身之处的些许兴奋。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也席卷而来。
他似乎,在懵懂无知中,侥幸窥见到了这个隐藏在世界阴影下的、远超想象的庞大冰山,那更深、更可怕的一角。
而他自己,已经半只脚踩在了这冰山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