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睁开眼。
洞内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一点灰烬泛着微光。他坐在原地没动,手还搭在剑柄上。这一坐就是半宿,身体像是被什么压着,四肢发沉,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他知道这是闭关太久的后遗症。人静得久了,天地反而陌生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掌心朝上。丹田里的真气像被唤醒的河流,顺着经脉往下走,过会阴,绕尾闾,沿督脉一路向上。起初有些滞涩,像是河道里堆了沙石,但随着气息推进,那股阻力慢慢化开。
等到真气冲上百会穴时,他猛地睁眼。
咔。
肩胛骨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开。他站起身,动作不大,可脚下石面竟裂出几道细纹。
藤蔓挂在洞口,和来时一样。他走过去,伸手一拨,弯腰钻了出去。
清晨的山风扑面而来,冷得刺骨。他站在坡上,没有立刻适应,耳朵嗡鸣,视线模糊。这不是伤,是内外脱节——人在洞中修的是内息,出来却要重新接上天地节奏。
他张嘴呼吸,一吸一吐,慢慢拉长。三轮之后,胸口起伏变得平稳。体内的真气不再闷着,开始自然流转,一圈小周天完成,四肢回暖,指尖发胀。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抬头。
远处林子里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地冲上天空。不是受了惊,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掀动。那气息从他身上散出,不张扬,却沉得像山压地。
树梢晃了晃,落叶飘下。
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山坡上方有棵老松,杨过就站在树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苏牧阳一步步走上坡来。脚步很轻,可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一下,像是踩在鼓面上。
小龙女坐在旁边石上,手里拿着一根草茎,轻轻摆弄。她抬眼看了苏牧阳一眼,低声说:“他比从前稳了。”
杨过点头。
“这一关,你没白闭。”
苏牧阳停下,在两人面前站定。他行了个礼,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花哨。
“师父,师母。”
杨过打量着他。这徒弟他教了几年,从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刚才那一阵气息波动,连他都察觉到了不同——不是单纯的内力暴涨,而是控制力上了一个台阶。以前是剑随心动,现在是心未动,剑已知。
这才是真正的进境。
“说说吧。”杨过靠在树干上,“闭关这些天,到底明白了什么?”
苏牧阳没马上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收拢,又松开。
“以前我觉得赢最重要。”他说,“打赢金霸天,破掉毒阵,救出百姓,这些都是赢。可后来我发现,赢了也没用。线索是假的,敌人在耍我,我追着跑,最后什么都没抓住。”
他顿了顿。
“所以我回来练剑。不是为了更快,也不是为了更强,是为了不乱。只要我不乱,别人怎么设局,都困不住我。”
杨过没说话,眼神微动。
“我在雪地里练‘守心诀’。”苏牧阳继续说,“一招一式都不急。剑出如盾,先立住自己。那时候我才懂,师父给的玉简上写的‘剑生于心’是什么意思。剑不在手上,在心里。心定了,剑就稳了。”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那块玉简,双手递出。
杨过接过,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收进袖中。
“你能悟到这一步,说明没浪费时间。”他语气平淡,可眼角的皱纹松了些,“很多人练一辈子剑,都在求胜。可真正该求的,是守。”
苏牧阳点头。
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
守一个人,守一个承诺,守一片江湖的安宁。
这不是热血上头就能做到的事。得有实力,更得有信念。
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洒下来,照在脸上有点烫。他忽然笑了。
“我不怕了。”他说。
杨过挑眉。
“不怕什么?”
“不怕再被骗,不怕再落入圈套。”苏牧阳看着远方,“我现在知道,只要我自己不倒,别人就推不翻我。他们可以布十道局,二十道局,但我只要站在原地,一剑守住本心,他们就没法赢。”
杨过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也笑了。
“行了。”他说,“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多问了。你既然出来了,那就别再想着躲回去。”
“我不躲。”苏牧阳摇头,“我出来,就是为了迎上去。”
他转身走向坡边,拔出重剑。剑身漆黑,映不出人影。他双手握柄,举过头顶,然后缓缓下压。
动作很慢,像是扛着千斤重物。
可就在剑落下的瞬间,周围落叶突然腾空而起,围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又轻轻落下。
没有风。
那是内力外放形成的气场,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杨过看着这一幕,终于点了点头。
“你确实不一样了。”
苏牧阳把剑收回背后,站直身体。
“接下来不管谁来,我都准备好了。”
他望着山下官道。那里尘土未起,行人未现,一切安静。
但他知道,不会一直这么安静。
他等得起。
他不怕等。
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
剑柄突然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