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但人群已逐渐散去，三三两两地聚拢，低声交谈，目光却仍有意无意地瞟向场中那对刚刚结束共舞、气场却依旧割裂着周遭空气的男女。
乔欣端着一杯几近满溢的香槟，却一口未喝。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角落那道显得有些落寞的纨绔身影上——周奕阳。
他斜倚着冰冷的罗马柱，手里捏着的水晶杯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茫然的失落。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黏在远处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上，即使那红裙的主人已背对他，正与几位商界耆老从容周旋。
乔欣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位总是吵吵嚷嚷、活力过剩的周家大少爷，有点可怜。
她踩着不算高的跟鞋，尽量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边。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颓丧。
“别看了，”乔欣的声音试图保持一贯的冷静甚至略带毒舌，但出口时却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缓和，“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周少爷。”
周奕阳像是被惊醒般，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喉结滚动，声音带着自嘲的沙哑：“看看也不行？小爷我……失恋了，还不许伤心一下？”那“失恋”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仿佛承认这件事本身，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乔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薇正微微侧头倾听一位老者的发言，侧脸线条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既冷静又耀眼。而另一旁，顾承宇虽被几人围着，但那深沉的目光，却穿透人群，同样牢牢锁在林薇身上。
那两人之间，明明隔着距离，明明刚刚结束了一场看似冰冷交锋的共舞，却偏偏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紧绷磁场。
“得了吧你，”乔欣收回目光，戳了戳手中碟子里精致的小蛋糕，“你那顶多算单相思未遂，离失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话虽如此，她却将点心碟子往他那边递了递，“喏，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科学证明有用。”
周奕阳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乔欣。他眼底有些红，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神采被一层罕见的迷茫和涩然取代。“乔秘书，”他语气颓丧，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皮毛的大型犬，“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我？”
乔欣看着他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调侃又咽了回去。她沉默了一下，将碟子又往前送了送：“其实……你没发现吗？薇总和他跳完舞，脸色比上台发言时还冷。这说明什么？”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分析听起来客观，“说明他们之间问题大了去了，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嗯，‘和谐’。”
周奕阳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灰败。“但那又怎么样？”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就算他们互相折磨，眼里也只有彼此。根本……根本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这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乔欣试图营造的轻松氛围。她看着周奕阳，第一次在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大男孩脸上，看到了如此直白而深刻的无力感。他不再是那个以为靠死缠烂打和轰轰烈烈的追求就能赢得一切的少年，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堵名为“顾承宇”的铜墙铁壁，以及林薇那颗早已被层层冰封、难以撼动的心。
乔欣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显得苍白，鼓励更是荒谬。她只能默默地，又拿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莫名品出了一丝苦涩。
周奕阳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林薇似乎结束了谈话，正微微颔首，准备走向另一个方向。那一瞬间，周奕阳的指尖又收紧了几分。
乔欣看着他的侧影，看着那强撑的落寞和终于认清现实的沮丧，只能在心里，又轻轻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名利场的游戏，动心的人，总是先输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