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暖意驱不散石屋内弥漫的沉重。丁逍遥如同沉睡,呼吸微不可闻,胸口那罗盘融入处平静无波,仿佛生命的烛火已然熄灭,只余一缕青烟。罗青衣试尽了身上所有温和的刺激手法,银针探穴,药气熏蒸,皆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不行……常规法子没用。”罗青衣收回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他的意识……或者说魂魄,似乎被那罗盘的力量拖入了极深的沉眠,或者……被封锁在了某个我们无法触及的层面。”
玄尘子靠墙而坐,浑浊的目光凝视着丁逍遥,声音沙哑而缓慢:“万邦气运罗盘……初生……灵性未稳……又强纳……天骄残魂……与阵核之力……其内……自成……一方……混沌……小天地……他的魂……恐陷其中……不得……归路……”
自成天地?魂魄陷落?
这玄之又玄的说法,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若真如此,岂不是等同于活死人?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萧断岳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壁上,震落簌簌灰尘,他双目赤红,充满了不甘,“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看着?”
陆知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既然罗盘内部自成天地,那是否意味着,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能穿透这层壁垒的外力,或者……一种能引动他自身求生本能的东西,才能将他‘唤’回来?”
“引动本能?”云梦谣若有所思,“比如……极度强烈的刺激?或者……某种能燃烧生命潜力的东西?”
“燃烧生命潜力?”罗青衣闻言,眼神猛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此类虎狼之药,往往代价巨大,稍有不慎,便是催命符。而且,我们如今哪里去寻这等药物?”
就在这时,一直在角落瑟瑟发抖、神思不属的金万贯,忽然像是梦呓般,喃喃自语道:“火……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值钱的……都烧没了……祖师爷……传下的……那张……兽皮……方子……”
他声音含糊,颠三倒四,但“兽皮方子”几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罗青衣的脑海!
她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金万贯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老金!你说清楚!什么兽皮方子?是不是你金家祖传的、记载着某种……能激发潜能的古药方?”
金万贯被她吓了一跳,浑浊的眼神聚焦了一瞬,看清是罗青衣,又看了看周围众人急切的目光,似乎清醒了几分。他哆嗦着嘴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怀中,哭丧着脸:“是……是有张方子……叫……叫‘燃魂汤’……据说是祖师爷从某个西域古墓里……淘换来的……邪性得很……说是能……吊住将死之人的一口气……激发残魂余力……但……但用了之后……非死即残……是……是搏命的玩意儿……我……我早就不敢留了……”
燃魂汤!
名字就透着一股决绝与不祥!
“方子!方子你还记得吗?!”罗青衣急切地追问。
金万贯被她的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念出了几味药材的名字和大致分量。其中几味,如“百年血竭”、“阴凝花”、“腐骨草根”等,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药性必然猛烈霸道至极。
罗青衣听完,眉头紧锁,快速在心中推演着药性:“药力……确实霸道无匹……如同烈火烹油……若用之不当,瞬间便能将残存的生机烧干……但……若剂量和辅佐手法得当,或许……真能制造出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的魂魄从罗盘深处暂时震出来……”
她看向昏迷的丁逍遥,眼中充满了挣扎。此法凶险万分,无异于刀尖跳舞,成功率恐怕不足一成。但若不用,丁逍遥可能永远无法醒来,最终生机彻底断绝。
“用!”萧断岳斩钉截铁,声音嘶哑,“总比躺着等死强!老子信你,青衣!”
陆知简和云梦谣也重重点头。玄尘子闭上眼睛,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现在的问题是——药材。金万贯念出的几味主药,无一不是罕见甚至堪称诡异之物,这冰天雪地,去哪里找?
“血竭……我还有一些存货,是极品。”罗青衣从贴身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玉盒,里面是几块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块状物。“阴凝花……性喜极阴,多生于古战场、万人坑附近,或许……我们来时的路上……”她将目光投向石屋外那风雪弥漫的山谷,意思不言而喻。
“腐骨草根……长于至阴至寒的尸骨堆积之处……”陆知简接口道,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墙角那具蜷缩的白骨。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要去那些地方采药?在这陌生的、危机四伏的雪谷?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我去找阴凝花!”萧断岳猛地站起来,抓起工兵铲,“老子倒要看看,这鬼地方还有什么名堂!”
“我去处理腐骨草根。”我深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虽然心中发毛,但此刻别无选择。
“我和陆先生留在这里,照顾逍遥和道长,同时准备其他辅药和熬药的器具。”罗青衣快速分配任务,“梦谣,你协助萧大哥,你认得阴凝花的模样。”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行动。
萧断岳和云梦谣裹紧皮袍,义无反顾地冲入了外面的风雪之中。我则走到那具白骨前,默默行了一礼,然后用工兵铲小心地在它周围的泥土中挖掘寻找。果然,在不深处,找到了一些如同黑色枯枝、散发着淡淡腐朽气息的根茎,正是腐骨草根。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但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体力。当我带着腐骨草根回到石屋时,萧断岳和云梦谣也几乎同时返回,云梦谣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几朵颜色惨白、形状如同冰晶、散发着阴寒气息的小花,正是阴凝花。
药材备齐,罗青衣立刻开始动手。她用一个从废墟中找到的、勉强能用的破旧陶罐作为药锅,倒入干净的雪水融化,然后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手法,将一味味药材投入其中。她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投药,每一次搅拌,都精准而谨慎,仿佛在雕琢一件绝世珍宝。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奇异的药味,初闻苦涩,继而有一股诡异的甜香,最后又化作一种仿佛能灼烧灵魂的辛辣气息。那陶罐中的药液,颜色也变得极其怪异,暗红、惨白、墨黑交织翻滚,如同孕育着某种不祥的生命。
终于,药液熬制完成,只剩下小半罐粘稠如墨汁、却又隐隐泛着血光的液体。
“燃魂汤……成了。”罗青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一丝凝重。她看向众人,“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她端起那罐滚烫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汤,走到了丁逍遥的身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碗以古方熬制、霸道绝伦的“燃魂汤”,是唤醒沉睡魂魄的良药,还是……送他上路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