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燥热丹毒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四肢百骸,引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妄念。丹房内,空气因那八卦炉散发的诡异红光而微微扭曲,视线所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滤镜。
“吼——!”
萧断岳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理智已被彻底吞噬。在他扭曲的视野中,前方那尊八卦丹炉不再是死物,而是化作了华山棋局中那狰狞的“雪匪”头目,正发出嘲讽的狞笑,挥舞着沾满同伴鲜血的利刃!而身旁试图阻止他的丁逍遥和林闻枢,则变成了扭曲蠕动的、布满复眼的石髓虫聚合体,正挥舞着粘稠的触须向他缠绕而来!
“死!都给老子死!”萧断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积蓄全身力量的短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再劈向丹炉,而是猛地转向,朝着离他最近的“石髓虫怪物”——丁逍遥的头颅狠狠斩落!这一斧含怒而发,势大力沉,若被劈实,必定是颅碎人亡的下场!
“丁爷小心!”林闻枢嘶声惊呼,他想上前阻拦,但自己也被丹毒所困,脑海中幻象丛生,仿佛又回到了那漆黑的地下暗河,无数盲鲶正从水中跃出,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向他咬来,逼得他本能地挥动匕首格挡,脚步踉跄,难以援手。
丁逍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心脏几乎骤停!他看得分明,萧断岳眼中已无丝毫清明,只有纯粹的疯狂与杀意!硬接这一斧,自己绝无幸理;躲闪,则身后的石床和床上的罗青衣必将暴露在斧锋之下!
电光火石之间,丁逍遥做出了决断!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微侧,将猎刀连鞘猛地向上斜撩,并非格挡,而是用巧劲迎向斧刃侧面!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猎刀刀鞘瞬间被狂暴的斧力劈得爆裂开来,木屑纷飞!丁逍遥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沿着刀柄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条右臂瞬间麻木,猎刀险些脱手!他借着这股力量向后踉跄退去,气血翻涌,喉头一甜,硬生生将一口逆血压了下去。
但也正是这舍身一挡,略微改变了短斧的轨迹,沉重的斧刃擦着丁逍遥的肩头和他身后的石床边缘划过,在坚硬的玉石地面上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火星四溅!
“断岳!醒醒!是我!丁逍遥!”丁逍遥强忍剧痛,声音如同炸雷般在萧断岳耳边响起,试图唤醒他一丝神智。
然而,陷入深度幻觉的萧断岳对此充耳不闻,一击不中,狂性更炽!他手腕一翻,短斧带着更猛烈的风声,拦腰横斩,势要将眼前的“怪物”腰斩!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林闻枢也在与自己的心魔搏斗。他眼中,整个丹房的地面都化作了翻滚的虫潮,无数石髓虫正顺着他的裤腿向上攀爬。他疯狂地挥舞匕首,削砍着并不存在的虫子,脚步错乱,眼看就要撞上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八卦丹炉!
“闻枢!停下!那是幻象!”丁逍遥既要躲避萧断岳疯虎般的攻击,又要分心提醒林闻枢,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胸口的灰白痕迹灼热异常,不断释放出清凉气息抵抗丹毒,但面对这直接作用于心神的邪力,效果亦是有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破除这丹毒迷障!
丁逍遥的目光急速扫过丹房。丹炉是毒源,但贸然破坏后果难料。那些瓶罐……他的视线定格在之前那个拔开过塞子的青黑色玉瓶上!里面的赤金丹丸虽被邪气侵染,但最初那纯正的药香……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以毒攻毒!或者说,利用药性相冲!
他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萧断岳一记力劈华山的斧击,身体借着翻滚之势,猛地扑向那个青黑色玉瓶!一把抓起玉瓶,拔掉塞子,看也不看,将里面剩余的数颗赤金丹丸尽数倒在手心!
此时,那丹丸已完全变成了暗红色,表面的云纹扭曲如同挣扎的鬼脸,甜腥气刺鼻。
“断岳!得罪了!”丁逍遥眼神一厉,看准萧断岳再次扑来的间隙,不再闪避,反而迎着他冲去!在斧刃及体的前一刻,他身形诡异一矮,如同泥鳅般滑到萧断岳身侧,沾满鲜血的左手快如闪电,猛地将一把暗红丹丸拍向了萧断岳因怒吼而张开的嘴巴!
“咕……呃!”萧断岳猝不及防,喉头滚动,竟将两三颗丹丸生生咽了下去!
丹药入腹,效果立现!
萧断岳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的疯狂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痛苦与挣扎!他双手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嚎,眼中赤红与清明交替闪烁,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那暗红丹丸内蕴含的、被邪气侵染却又本质精纯的药力,与他体内被丹毒引动的狂暴气血猛烈冲突,如同在他经脉中点燃了一场烈火!
“噗!”萧断岳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带着浓烈药味的淤血,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单膝跪地,短斧“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虽然依旧混乱,但那份纯粹的杀意已然消退大半。
暂时制住了萧断岳,丁逍遥毫不停留,转身又将一颗暗红丹丸弹向正欲撞上丹炉的林闻枢!
“闻枢!吞下去!”
林闻枢下意识地接住丹丸,在丁逍遥的厉喝下,勉强保持着一丝理智,将丹丸塞入口中。同样剧烈的药性冲突在他体内爆发,他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身体蜷缩,抵抗着药力与幻象的双重折磨。
解决了两个同伴的危机,丁逍遥自己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丹毒的侵蚀和刚才的剧烈运动让他也快到极限。他踉跄着走到石床边,看着床上依旧在痛苦挣扎、脸色潮红的罗青衣,一咬牙,将最后一颗暗红丹丸捏在指尖。
他在赌!赌这被邪气侵染的丹药,其本质的“续命”药性能否暂时护住罗青衣濒临崩溃的心脉,与那丹毒以及她体内原有的伤势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青衣,撑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丹丸放入罗青衣微张的口中,用内力助其化开。
丹药入腹,罗青衣身体的挣扎渐渐平息,脸上的潮红缓缓褪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平稳了一些,重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赌对了!至少暂时稳住了她的情况。
做完这一切,丁逍遥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石床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牵动着浑身的伤痛。他看向那依旧散发着红光的八卦丹炉,眼中充满了凝重。
丹房迷魂虽暂解,但危机远未过去。这诡异的丹毒,那邪异的丹炉,以及这云海卦宫中更深层的秘密,都如同沉重的阴影,笼罩在心头。
而他们四人,两个重伤,两个力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在这诡秘莫测的卦宫深处,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