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彻底隔绝了耳室的微光与流动的空气。众人踏入的,是一个比耳室大上数倍的方形石室。空间陡然开阔,却带来更甚的窒息感。空气仿佛凝固,淤积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腐气息——古老尘埃与岩石湿冷交织的死亡味道。细小的粉尘在手电光柱中无声地漂浮、旋转,如同被惊扰的幽魂。
石室的中心,赫然陈列着七具石棺!
它们错落有致,竟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构成一个充满玄奥与杀机的阵列。每一具都风格迥异,彰显着不祥的来历:一具通体漆黑,布满狰狞的兽面饕餮纹,獠牙毕露,似要择人而噬;另一具温润如青玉,棺盖刻满蝌蚪般扭曲的玄奥符文,在幽暗中流转着微光;还有一具最为粗粝,由未经雕琢的花岗岩制成,毫无装饰,却因其原始沉重散发出直抵人心的不祥。它们大小不一,材质各异,雕工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弥漫在死寂中那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
石室四角,矗立着四尊高大的石人俑。面目模糊,身披残破甲胄,手持锈蚀兵器,姿态僵硬如亘古守卫。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时光,冷冷注视着闯入者,为这方空间平添难以言喻的肃杀与诡秘。
“七星疑棺!”何甜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窒息的沉默。她下意识抓紧相机和笔记本,目光在七具棺椁间疾扫,“教授!这…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七星疑棺阵!我在整理西北秦陵陪葬坑文献时见过碎片记载。据说源于先秦方士对北斗星辰的崇拜与对死后世界的恐惧,七棺中仅一具是真正的墓主安息地,其余六具皆是杀机四伏的陷阱!史料说,曹操‘七十二疑冢’的核心便脱胎于此,但规模凶险,远不及眼前!”
陈教授脸色凝重如石壁。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审视每一寸空间。“甜甜说得对。鲁殇王…果然大手笔。这七星疑棺阵,绝非寻常防盗,是融合星象、巫术、机关术的绝杀之局。所有人提高警惕,没有命令,不得靠近、触碰任何棺椁!甜甜,立刻详细记录每一具的材质、尺寸、纹饰、角度!一丝细节都不能漏!这可能是破解此阵、找到生门的关键!”
“是,教授!”何甜甜深吸一口气,强压惊惶,迅速翻开笔记本举起相机,快门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叶天仿佛被记忆触动,适时“回忆”道:“教授!我想起来了!在一本散佚的野史《九幽异闻录》残卷中,似乎有类似描述!”他模仿着灵光乍现的语气,“书云:‘七星聚煞,疑冢藏真;踏错一步,幽冥无门;尘落有径,虚掩杀心。’当时不解,如今看到这满地厚尘……”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目光如炬投向地面。
在系统提供的微弱视觉增强下,叶天眼中所见不同。那看似均匀的厚厚灰尘层,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差别:某些区域的粉尘明显稀薄,甚至隐隐勾勒出几条模糊、断续的路径轮廓,如同被无形的风或极轻微的触碰拂过;而另一些看似平整的区域,灰尘却堆积得异常厚实均匀,仿佛刻意掩盖着什么。
“您看这灰尘,”叶天指着地面,声音带着发现的激动,“乍看均匀,但仔细分辨,特别是借助强光斜射(他适时指向龙渊手中调整角度的手电),有些地方…薄得像是被小心清扫过?这会不会就是‘尘落有径’的暗示?真正的致命陷阱,可能就藏在那些看似平整、粉尘异常厚实之处!”
为验证猜想并说服众人,叶天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避开看似安全的薄尘区,只用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量,轻点向一处粉尘堆积格外均匀厚实的区域边缘。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机括撞击声,如同死神的低语,骤然撕裂寂静!声音来源,正是旁边那具刻满兽纹的黑石棺!只见其侧面一块雕花石板猛地内缩,一根成人小臂粗细、顶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尖锐石刺,“噌”地疾速弹出半尺有余!那蓝芒淬着剧毒,在昏暗光线下令人心悸!石刺仅暴露一瞬,又“嗖”地缩回,石板复位,仿佛无事发生,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恶臭,以及众人骤停的心跳和一片倒抽冷气声!
“嘶——!”
“果然有陷阱!见血封喉的毒刺!”陈教授脸色煞白,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后怕如冰水浇身。“叶顾问!多亏了你!这观察力和记忆力,救了大家的命!‘尘落有径’就是唯一的生路!所有人听令:紧跟着叶顾问!目光锁定粉尘稀薄区,沿他指出的安全路径移动!一步都不要踏错!把脚当成羽毛,轻之又轻!”
队伍的气氛瞬间绷紧如万丈深渊上的钢丝。在七具散发不祥死气的石棺构成的诡异星图间,众人屏息凝神,以叶天为箭头,开始如履薄冰的穿行。每一步都需极大的勇气与绝对的精准。石棺上扭曲的兽纹、诡异的符文,在手电晃动下仿佛活了过来,投下张牙舞爪、变幻莫测的阴影,无声嘲弄着渺小的闯入者。
龙渊,这位沉默的守护者,此刻存在感超乎寻常。他不再仅是警戒,而是将感官提升到极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探针,以远超常人的频率和精度,反复扫描每一具棺椁的微小缝隙、每一寸刻痕石壁、每一尊石俑脸上的模糊阴影。呼吸微弱几近消失,全身肌肉处于奇异的松弛与紧绷临界,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他甚至捕捉到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异动:第三具青玉符棺内部,似乎传来一阵微弱如心跳掩盖的“沙沙”声,似指甲刮过石板,转瞬即逝;东南角的石人俑,其持戈手臂的阴影角度,在某个瞬间似乎违背光影规律地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偏移;空气中除了粉尘与甜腥,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腐朽金属与硫磺混合的奇异气息……这些信息如破碎拼图在他脑中飞转、分析、排除。他不动声色,身体却微微调整角度,将叶天和何甜甜更严密地护在可控范围内,手指始终离腰间武器毫厘之遥。
何甜甜一边艰难地在粉尘稀薄处挪动脚步保持平衡,一边争分夺秒记录。她压低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对叶天说:“天…刚才那毒刺!我看过资料,1972年长沙马王堆附近一座陪葬墓就触发过棺侧毒弩,当场…折损了两位勘探员!那毒据说…沾之即溃烂见骨…叶顾问,你这脚真是金脚!下次探路,我…我给你擦鞋!”俏皮话在紧张中显得苍白,却是她缓解恐惧的本能。
叶天全神贯注盯着地面,汗水滑落鬓角,头也不抬低声道:“少贫!甜甜,盯紧任务!特别是符棺和素棺的细节!我感觉…它们的位置有点意思。”心中飞速计算:“北斗七星…天枢、天璇…这安全路径的走向,似乎并非直线连接棺椁,而是在模拟某种…星轨弧度?还是在规避看不见的‘煞气’连线?”他尝试引导队伍走出一个更符合推演的、略带弧度的路线。
就在他们即将穿越最后两具石棺,接近石室另一端一扇更为厚重的石门时,一直沉默的龙渊,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死死锁定了东北角那尊石人俑的面部——就在刚才手电光扫过的瞬间,他无比确定,那原本模糊一片、如同被刻意磨平的石俑面孔上,两个代表眼窝的凹陷阴影深处,似乎极其短暂地…眨动了一下?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如幻觉,却在他心中投下巨大的、冰冷的不祥阴影。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弦,一股比石室寒气更凛冽的杀意,无声弥漫开来。
石室深处,仿佛有某种沉睡的、更加庞大的存在,被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脚步声,轻轻惊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