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府衙的谈判刚要启幕,皇宫深处的乾清宫内,朱由校已将目光投向了粮食危机的根源。
他指尖按在湖广、河南、山东三大产粮地的舆图上。
沉声道:“江南粮荒,根子在产粮地的田亩不清、粮赋不实。”
魏忠贤躬身侍立,低声应道。
“皇爷圣明,汪总督那边刚送来奏报,说三大产粮地的清丈工作,卡在了藩王头上。”
“藩王?”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朕早就说过,清丈田亩要责任闭环,谁要是敢拦路,就别怪朕不讲宗亲情面!”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通传声。
“内阁首辅方从哲、户部尚书毕自严、西厂总督汪应蛟求见!”
“宣!”
三人快步走入殿内,躬身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
“免礼。”
朱由校直入主题。
“汪卿,清丈工作进展如何?为何迟迟不见三大产粮地的完整数据?”
汪应蛟上前一步,递上奏疏。
“回陛下,臣已牵头完成部分地区清丈,共追缴欠粮五百万石。但湖广的楚王、河南的福王、山东的德王,均以‘祖产不可侵犯’为由,拒绝清丈名下田亩,地方官员根本不敢动。”
毕自严补充道。
“陛下,藩王名下田亩占三大产粮地的三成,若不清丈,粮赋追缴就成了空谈,江南的粮荒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这是典型的硬骨头,硬啃容易引发反弹。”
方从哲沉声道。
“陛下,臣以为,清丈田亩是新政根基,不能因藩王阻挠就半途而废。臣愿牵头制定《藩王田亩清丈细则》,明确责任划分,再派亲信官员赴地方督办,谁要是敢违抗,就按律革职查办!”
朱由校点点头。
“方卿说得对,新政容不得半点妥协。传朕旨意,让各地官员放开手脚干,出了事朕担着!”
同一时刻,山东济南的德王府内,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山东巡抚徐可求手持朝廷旨意,站在大殿中央,语气坚定。
“德王殿下,陛下有旨,全国田亩统一清丈,殿下名下田亩也需按律登记,还请殿下配合。”
德王朱常洁斜靠在王座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徐巡抚,本王的田亩是太祖皇帝赏赐的祖产,凭什么要清丈?你一个小小的巡抚,也敢管到本王头上?”
王府长史贾远连忙上前,低声劝阻。
“殿下,陛下此次清丈态度坚决,徐巡抚也是奉旨行事,咱们若是硬抗,恐招来祸端,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三思?”
朱常洁猛地一拍案几,茶杯摔落在地。
“本王是皇室宗亲,朱由校那小儿也得让本王三分!他想清丈本王的田亩,就是想削夺本王的家产,门都没有!”
徐可求眉头紧锁。
“殿下,清丈田亩是为了追缴粮赋,缓解江南粮荒,关乎万千百姓性命,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大局?本王的利益就是大局!”
朱常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巡抚拖下去,让他知道,在山东,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徐可求按在地上。
徐可求挣扎着怒吼。
“朱常洁!你抗旨不遵,残害朝廷命官,必遭天谴!”
朱常洁缓步走下王座,捡起一根带刺的马鞭,狞笑道。
“天谴?本王就是天!今天就让你看看,违抗本王的下场!”
马鞭狠狠抽在徐可求身上,皮肉撕裂声刺耳难听。
贾远吓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再劝阻。
最终,忠勇的徐可求被活活虐杀在德王府的偏院,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山东巡按御史游士任得知消息后,吓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徐可求的尸体,嘴唇哆嗦着。
“德王疯了……他这是要谋反啊!”
山东左布政使萧继学脸色凝重。
“徐大人惨死,咱们该怎么办?继续清丈,怕是要步他后尘;停止清丈,又没法向朝廷交代。”
游士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不能硬扛,立刻写奏疏上报朝廷,把德王虐杀朝廷命官的事如实禀报,等待陛下旨意!”
他知道,此刻唯有朝廷的雷霆手段,才能镇住疯狂的德王。
奏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京城,乾清宫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朱由校看完奏疏,猛地将奏疏拍在案上,龙颜震怒。
“朱常洁!好大的胆子!竟敢虐杀朝廷命官,公然对抗朕的新政!”
魏忠贤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皇爷息怒!”
方从哲等大臣也纷纷躬身。
“陛下息怒!”
朱由校站起身,来回踱步,眼中满是杀意。
“熊廷弼!”
“臣在!”
熊廷弼应声出列。
“你告诉朕,祖制之中,藩王犯下此等罪行,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咬牙问道。
熊廷弼躬身道。
“回陛下,祖制规定,藩王除非谋反,否则不得处死。但德王虐杀封疆大吏,形同谋反,陛下可废其王爵,抄没家产!”
“形同谋反?”
朱由校冷笑一声。
“他这就是谋反!传朕旨意,废除德王爵位,削夺宗籍,抄没其所有家产和田亩!”
“另外,山东巡抚一职空缺,任命周遇吉为山东巡抚兼总兵,率羽林卫精锐即刻赶赴山东,镇压德王府残余势力,追缴所有粮秣!”
周遇吉出列躬身。
“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朱由校又看向张同敞。
“张同敞!”
“臣在!”
“朕任命你为户部侍郎兼漕运总督,即刻赶赴漕运码头,将山东、湖广追缴的粮秣,以最快速度运往江南!江南粮荒刻不容缓,漕运之事,关乎万千百姓性命,你若出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张同敞高声应道。
“臣遵旨!必保漕运畅通,粮秣如期抵达!”
朱由校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清丈田亩之事,谁也别想阻拦!藩王也好,勋贵也罢,敢挡朕的路,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殿内众人齐声应道。
“陛下圣明!”
而此刻,周遇吉已转身走出大殿,集结兵马准备赶赴山东。
张同敞也即刻前往漕运码头,部署运粮事宜。
一场皇帝嫡系与地方最凶悍藩王的正面碰撞,即将在山东爆发。
而关乎江南生死的漕运之路,也已布满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