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珩离开了端木桓的院落,他并未直接回书房,而是径直去了府中最高的阁楼听雪阁。那里居高临下,可将整个端木府的动静尽收眼底。
赵睿跟在了身后,神色凝重:“将军,各门已加派双岗,暗哨已全部就位。”
“还不够!”端木珩拾级而上,“萧煜的死士,今夜必至。”
“传令!”在登上阁楼最后一阶时,端木珩猛地顿住脚步,“令所有暗卫换上夜行衣,弩机装满破甲箭,按最高防卫布防图,将水榭、回廊、偏院等各处要道皆纳入巡查,不得遗漏任何死角。东厢院外围由你亲率亲卫守护,若有异常响动,无需禀报,直接示警!”
他的声音冷冽寒凉:“今夜,他若敢来,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属下明白!”赵睿抱拳,迟疑一瞬,“将军,是否要向宫中……”
端木珩抬手打断:“不必。陛下令上官玄离京,本身便是一种态度。此刻求援,徒显怯弱,更会让陛下觉得我等无力掌控局面。这场仗,得我们自己打。”
赵睿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端木珩独自站在听雪阁顶,目光如炬,扫视着风雪中影影绰绰的府邸。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他却浑然未觉。
而在东厢院内,上官徽也并未就此入睡。
她将那枚青玉双鱼佩紧紧握在手中,温润的质感在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力量。窗外风雪交加,拍打着窗棂簌簌作响。
远处院墙之外,似乎有更夫敲梆的声音传来,悠长而又寂寥。
“挽梦。”她轻声唤道。
“夫人?”贴身侍女亦是一脸肃穆。
“将这院中所有烛火,除必要的照明外,全部熄了。”上官徽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所有人都回到房中,无事不得外出走动。”
“是。”挽梦应下,转身便要去安排。
“等等。”上官徽又叫住她,沉吟片刻,“将我那张最趁手的弓箭取来。”
挽梦微微一怔,随即领命而去。再回来时,她双手捧着一把雕纹精巧的短弓,箭袋中的箭矢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上官徽接过弓箭,手指轻轻抚过弓弦,眼神中闪过一丝凛冽。这张弓,是当年兄长上官玄亲手为她所制。上官家以箭术传家,她虽为女子,却也自幼习射,虽无百步穿杨之能,亦有挽弓自保之力。
她起身推窗,风雪扑面而来,带来了阵阵刺骨的寒意。
院中烛火渐次熄灭,整个院落立刻陷入了一片比外面夜色更深的沉寂与黑暗之中,只有廊下几盏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风雪中摇曳,给这沉寂的夜色添加了几分诡秘。
上官徽坐回案前,没有点灯,只在黑暗中静静坐着。那枚玉佩置于手边,短弓横放膝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箭杆上精细的刻纹,那是上官家独有的标记。
风雪声愈发急促,仿佛有无数细碎的脚步在院墙外徘徊。突然,她耳尖微动,眸中闪过一抹锐利,霍然起身,将弓箭抄在手中,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女子的柔弱之态。
她贴着窗棂细听,风雪中隐约传来瓦片轻响,虽细微却难逃她自幼习得的敏锐。
黑暗中,她的眼眸亮如寒星。几乎同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像是重物倒地,随即又被风雪声掩盖。
也就在这一刻,东厢院东南角的黑暗中,骤然爆发出数声金铁交鸣的锐响!紧接着是侍卫的厉喝:“有刺客!保护夫人!”
“轰——!”
一团黑影借着夜色与风雪掩护,竟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撞破了东南角的一扇侧窗,强势闯入!来人一身夜行衣,动作快如闪电,手中钢刀带着凄冷的寒光,直扑上官徽所在的方位!
上官徽在对方破窗的瞬间已猛地起身后退,她身形轻盈如燕,在黑暗中灵活闪避,手中弓箭已悄然上弦。
刺客的钢刀劈空,重重砍在案几之上,木屑纷飞,那把小巧的弓箭却在这电光火石间,被上官徽稳稳拉满。
“嗖——!”一箭射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取刺客咽喉!
刺客反应极快,侧身一闪,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血花。他眼中凶光毕露,钢刀再次挥出,直逼上官徽心口。
上官徽身形一扭,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同时反手又是一箭,这一箭更为精准,正中刺客持刀的手腕。刺客闷哼一声,钢刀应声落地。但他眼中凶光未减,竟不退反进,左手自腰间一抹,短匕如毒蛇般激射而出,直刺上官徽面门!
寒光扑面而来,上官徽侧首闪避,匕首擦着鬓发掠过。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余光瞥见,另一枚闪着寒光的匕首接踵而至。她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一击,不过是虚招。
真正是的杀招,此刻才至。
就是这一刹!一道玄色的身影如疾风般破门而入!
端木珩长剑出鞘,剑光如闪电一般,只听“铮”的一声,那致命一击被他堪堪截落。
“贼子敢尔!”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端木珩骤然伸手扣住了刺客那只受伤的手腕,猛地一拧!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牙酸,刺客惨叫声刚出口,便被端木珩一记重拳轰在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再无声息。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端木珩看都未看那毙命的刺客,一步挡在上官徽身前,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打量着她:“受伤没有?”
上官徽轻轻摇头,手中的弓仍紧握着,但微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方才的惊惧。
端木珩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弓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与赞许:“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上官家的箭术。”
此刻,院外的厮杀声也愈发激烈起来,显然闯入的刺客越来越多。赵睿的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惨烈。
“他们目标是东厢院,攻势很猛,是死士!”赵睿浑身是血,提刀冲入院内急报,他身上带着几处伤口,但眼神却甚是狠厉无比。
端木珩脸色骤然冰寒,他知道萧煜会报复,知道今天会有一场硬仗,却没料到对方如此疯狂!这已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挑衅,一种不惜鱼死网破的姿态!
“一个不留!”端木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杀气腾腾。他转身对上官徽嘱咐道:“我去去就来,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若再有刺客闯入,不要硬拼,以自保为主。”说罢,他又命几个身经百战的亲兵留在了房外,这才转身朝院外的厮杀处走去。
上官徽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以及院外愈发激烈的战况,忽然开口,“擒贼擒王,挫其锐气即可,勿要尽数歼灭,留几个活口,或许更有用。”
端木珩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赞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在如此生死关头,她竟还能保持这般清晰的思路。
“依夫人之言!”他朝赵睿喝道,随即身形一动,已如猛虎般扑入院外,剑光起处,必有一名刺客溅血倒地,但攻势已不再一味追求毙命,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压制、擒拿。
上官徽站在门内,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看着风雪中那道纵横捭阖的玄色身影,缓缓握紧了掌心那枚温润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