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漱洞府外的云雾剧烈翻涌，不再是往日的仙气缥缈，反而透出一股躁动不安。那两名守门的内门弟子不见了踪影，禁制光华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顾阳心脏狂跳，月璇尊者那急怒的召唤如同警钟在脑海轰鸣。出大事了！
他毫不犹豫，激发玉符，一头撞入那不稳的禁制之中。
刚一进入，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便扑面而来！
不再是纯净的灵压，而是混合了磅礴生机，阴寒死寂，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暴虐到极致的混乱煞气！
洞府内一片狼藉！白玉池壁布满裂纹，地面坑洼不平，那口玉漱泉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乳白色的灵液与灰黑色的渊螭煞气疯狂交织、冲突、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月璇尊者就站在泉眼旁，原本斜插在发间的玉簪掉落在地上。云鬓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为她清冷如仙的容颜平添几分艳色。
她身上的素白道袍被罡风撕出大小数道裂口，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尽是擦伤的红痕，好似点点落在雪地的红梅。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她双手结印，冰蓝色的浩瀚灵力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死死压制着沸腾的泉眼，但显然极其吃力！
更让顾阳瞳孔骤缩的是——泉眼深处，那被封印的渊螭煞气，似乎失去了某种平衡，变得前所未有的狂暴，甚至隐隐凝聚成一条模模糊糊的狰狞的黑色巨螭虚影，疯狂冲击着封印，试图彻底脱困！
而每一次冲击，都引得整个洞府剧烈震颤，能量风暴更加狂乱！
“还愣着干什么！”月璇尊者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稳住东侧‘璇玑’、‘摇光’两处辅脉节点！快！”
顾阳瞬间明白过来！
定是月璇尊者在为“淬灵”做最后准备时，强行加深对泉眼的淬炼，试图抽取更多力量，结果玩脱了，打破了与渊螭煞气之间的脆弱平衡，引发了反噬！
而现在，她需要他这个“器”来充当缓冲垫和灭火器！
危险！极度危险！
一个不慎，就是被这两股恐怖力量碾成齑粉的下场！
但这也是机会！天大的机会！
混乱之中，才有火中取栗的可能！
“是！”顾阳毫不迟疑，应声扑向泉眼东侧！
那里有两处关键的辅助循环节点，此刻正因能量冲突而剧烈波动，光芒闪烁，眼看就要崩溃！
一旦崩溃，泉眼能量将彻底失控！
《灵脉蕴养篇》和《基础灵脉疏导术》的知识在脑中疯狂运转！他双手快如闪电，十指翻飞，一道道精纯的蕴含着《千锻冰髓法》特性的冰寒灵力被打入两处节点！
不是强行镇压，而是引导！梳理！
如同在两条即将决堤的狂暴江河之间，挖掘疏导的渠道！
轰隆隆！
能量乱流狠狠冲击着他的身体，皮肤瞬间开裂，鲜血刚涌出就被冻成冰渣又瞬间汽化！经脉如同被无数把锉刀反复刮擦！
痛！深入骨髓的痛！
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神锐利如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能量流向的掌控中！
“寒髓脉络”和“冰芯印”自发运转到极致，帮他分担着压力。《千锻冰髓法》疯狂炼化着冲入体内的混乱能量补充自身！
他甚至能感觉到，怀中的“阴阳噬能核”正在饥渴地、偷偷地吸收着散逸出来的、精纯无比的灵雾和煞气！
“稳住‘天权’位！”月璇尊者的命令再次传来，声音更加急促，她那边的压力似乎更大了！
顾阳目光一扫，立刻分出一部分心神和灵力，射向另一处即将失守的节点！
一心二用！极限操作！
他的加入，如同在即将倾覆的巨轮上扔下了一个小小的压舱石，虽然无法彻底扭转局面，却实实在在地为月璇尊者分担了一部分压力，让她能腾出更多力量去压制泉眼核心的暴动！
洞府的震动稍稍减缓了一丝。
月璇尊者压力一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没想到这个杂役对灵脉的理解和掌控，竟然精妙到了这种地步！远超她的预期！
她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功法，冰蓝色的光芒大盛，暂时将那渊螭虚影压回泉眼深处！
但平衡依旧脆弱，煞气仍在不断冲击。
“你！”她看向顾阳，语气急促却带着一丝决断，“以身为引，构建临时通道，将溢出的煞气导入你体内，能炼化多少炼化多少！减轻泉眼压力！”
顾阳心中猛地一凛！
以身为引？直接导入渊螭煞气？！这比引导玉漱泉的煞气危险百倍！一个控制不好，瞬间就会被那暴虐的煞气撑爆、同化！
但他没有选择！
“遵命！”
他眼中狠色一闪，双手猛地按在泉眼边缘那最混乱的能量交汇处！
《汲灵化生诀》——开！
但不是抽取，而是接纳！引导！
轰——！！！
如同堤坝决口！一股远比以往精纯也狂暴十倍不止的渊螭煞气，混合着部分玉漱泉的本源灵液，如同黑色的岩浆，瞬间冲入他的体内！
“噗——！”
顾阳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黑色冰霜，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
痛！毁灭性的痛！
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贯穿！丹田几乎要被撑爆！
《千锻冰髓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拼命炼化着这恐怖的洪流！
“阴阳噬能核”超负荷运转，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吸收的能量，表面雷纹疯狂闪烁，似乎随时会炸开！
地底那口灵蕴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和诱惑，根须剧烈摆动，传递出焦急又渴望的意念！
顾阳嘶吼着，如同濒死的野兽，将炼化后相对温和的能量拼命渡给灵蕴，同时将更多无法炼化的狂暴煞气强行导入“阴阳噬能核”储存！
他在刀尖上跳舞！在爆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警告！经脉受损度85%！90%！…】
【警告！渊螭煞气侵蚀度40%！45%！…】
【警告！阴阳噬能核过载！即将崩溃！】
【《千锻冰髓法》熟练度暴涨！】
【灵力总量急速提升！逼近炼气七层！】
【‘初生灵蕴’进度：9.5%！9.8%！10%！！！】
系统的警告和提示音如同疯了一般交错响起！
就在他感觉身体和核体都要彻底崩溃的刹那——
泉眼深处，那渊螭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终于被月璇尊者彻底压回！
狂暴的煞气输出骤然减弱！
顾阳猛地切断联系，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洞壁之上，又软软滑落在地，浑身瘫软，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洞府内，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有泉眼还在微微荡漾，灵液与煞气似乎达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月璇尊者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感受着泉眼内那被强行淬炼后，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危险的力量，又看向远处那个躺在地上跟死尸一般的人形。
沉默了片刻。
她缓缓走过去，指尖凝聚起一团极其精纯蕴含着生机的冰蓝色灵液，滴入顾阳口中。
然后又连续弹出数道符文，打入他体内，暂时稳住他濒临崩溃的伤势和暴走的煞气。
顾阳闷哼一声，悠悠转醒，只觉得身体像散了架又被强行粘合，剧痛无处不在，但一股温和的力量正艰难地维系着他的生机。
他看向月璇尊者。
月璇尊者也正看着他，目光极其复杂。
有审视，有惊异，有一丝后怕，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次若非这个杂役超出预期的表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很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再那么冰冷，“此次，你立下大功。”
顾阳挣扎着想说话，却咳出一口黑血。
“不必多说。”月璇尊者打断他，“好好休养。三日后，‘淬灵’开始，你需要恢复到最佳状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
“届时，或许有你一份机缘。”
说完，她不再多看顾阳，转身走向洞府深处，那扇石门再次出现。
顾阳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体内那被强行压下的恐怖力量和沉重伤势，又听着那“机缘”二字。
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扭曲的弧度。
险死还生
但这赌注下得值！
他感觉到，那扇一直紧闭的通往更高处的门。
似乎裂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