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包裹了全身,激得李红玉浑身肌肉猛地绷紧,牙关都忍不住轻轻打颤。皮肤上残留的灼伤痛楚,在这极致的冰冷刺激下,确实被短暂地压制了下去,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舒缓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里,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靠在粗糙的木桶边缘,强迫自己忽略这难捱的冰冷。心神沉凝,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内视己身——这具属于“李红玉”的、千疮百孔的躯壳。
丹田的景象,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绝望。
那颗所谓的“灵丹”,与其说是丹,不如说是一块布满裂痕、随时会彻底崩碎的劣质琉璃渣!鸽卵大小,却黯淡无光,灰败死气如同实质的烟雾,正从那些深可见核的恐怖裂痕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原本应该滋养灵丹、流转周身的灵力,此刻稀薄得可怜,仅仅如同几缕灰蒙蒙的雾气,无力地缠绕在那些裂痕边缘,别说滋养修复,连维持灵丹不彻底溃散都显得岌岌可危!
更糟糕的是经脉!无数条本该是灵力奔流不息的“河流”,此刻却如同被淤泥和巨石彻底堵塞的荒废沟渠!狭窄、淤塞、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那稀薄的灵力别说按照功法运转周天进行修炼,就连想从丹田里探出一丝,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艰难爬行,寸步难行!
灵丹濒碎!经脉尽堵!
这根本就是一条被彻底斩断的修炼之路!难怪原主十四岁了,依旧是零!一个彻彻底底、被钉死在“废物”标签上的存在!
十四岁……
李红玉(阮红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刺痛。在前世,她十四岁时,早已是名动一方的丹道天才,修为也稳稳踏入了筑基高阶!而在这个世界,那些世家大族的天才子弟们,十四岁的年纪,恐怕早已经是二境的灵师或法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
而她呢?连修炼的入门都做不到!甚至连维持这具身体基本的生机都显得困难重重!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渴望轰然爆发!
力量!她需要力量!而在这所有需求之前,有一个更基础、更核心的存在——火种!
炼丹师也好,炼器师也罢,其核心根基,便是火种!那是沟通天地火灵、熔炼万物、赋予丹药或器物灵魂的关键!没有觉醒火种,一切都是空谈!
前世,她何其幸运!与生俱来便觉醒了天地间最为霸烈、最为神异的顶级火种之一——幻灭雷火!此火蕴含雷霆之威与毁灭创生之力,霸道绝伦,是她纵横丹道、炼制无数顶级丹药的最大依仗!
如今,灵魂穿越,这具身体孱弱不堪,根基尽毁……那曾经与她灵魂相依、霸道无双的幻灭雷火……还会在吗?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希冀和恐惧!
她猛地睁开眼,顾不得身体的冰冷和虚弱,将湿漉漉的手臂从水中抬起。纤细的手指上还滴落着冰冷的水珠。
“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杂念,将心神凝聚到极致。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艰难地探入那干涸龟裂的丹田,试图从那颗濒临破碎的废丹边缘,从那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败灵力中,榨取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给我……出来!” 她心中低吼,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指尖!
时间仿佛凝固。冰冷的浴桶,滴落的水珠,窗外朦胧的天光……一切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指尖那一点微末的期盼!
丹田传来剧烈的绞痛,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那是强行压榨本源带来的反噬!经脉堵塞处传来撕裂般的胀痛!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混杂着浴桶里的冷水滚落下来,脸色因脱力和剧痛而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因为过度集中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她在玩火!在榨干这具身体最后一丝潜能!稍有不慎,可能就是灵丹彻底崩碎,身死道消!
“出来……求你了……快出来……” 意识深处,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声音在呐喊,那是前世对幻灭雷火的依赖,也是对力量最原始的渴望!
就在她感觉意识都开始模糊,身体即将支撑不住崩溃的极限边缘——
“咻——!”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风吹烛火般的轻响!
一点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红色的小火苗,极其突兀地、颤颤巍巍地在她的食指指尖跳跃而出!
那火焰如此弱小,颜色如此普通,别说蕴含雷霆,连一丝独特的热力都感觉不到,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它吹灭。
但就是这一点微弱的光芒,却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星辰,瞬间驱散了李红玉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绝望!
“呼……” 她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放松,如同虚脱般软倒在冰冷的浴桶壁上。指尖那微弱的火苗也随之悄然熄灭。
冰冷的水再次包裹上来,她却浑然不觉。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亮起了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刚才燃起火苗的指尖,仿佛在确认一个奇迹。
“你还在……真好。”只要火种尚存!希望便在!阮红玉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翘起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悄然裂开的一道细纹,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不是幻灭雷火那霸绝天下的紫电光芒,只是一簇最普通、最基础的凡火。但这足够了!这证明火种的本源并未随着灵魂穿越而彻底湮灭!它只是如同这具身体一样,虚弱到了极点,沉睡在灵魂深处!靠在冰冷的桶壁上,李红玉闭上眼,任由疲惫侵袭,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火种虽然微弱,但终究是点燃了。接下来,便是真正的第一步——修复灵丹!打通经脉!
唯有修复了这濒临崩溃的根基,疏通了这淤塞的“河道”,她才能引天地灵力入体,滋养火种,真正踏上修炼之途!
此时阮红玉的目标无比清晰,却也无比艰难。
药材!她需要药材!需要能修补丹裂、温养经脉的灵药!需要能引动天地灵力、疏通淤塞的宝材!
而这一切,对于此刻身无长物、困守在这破败小院的她来说,无异于登天!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珠儿那张刻薄狠毒的脸。昨晚那场短暂而惨烈的遭遇战,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弱小。李珠儿,一个靠着家族资源堆砌起来的一境三层法师,在她眼中本该如同蝼蚁,却差点将她置于死地!
实力!她迫切需要实力!
不需要多强,至少在这李府之内,要有自保之力!要能让那些视她如草芥、肆意欺凌的人,付出代价!要能……自由地走出这个小院,去搜寻她需要的药材!
“变强……” 她无声地呢喃,冰冷的浴水也无法浇灭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就从修复这第一步开始……”
疲惫如潮水般汹涌,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让她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她最后的念头是:天亮后,必须想办法……
冰冷的触感让李红玉猛地一个激灵,从深沉的昏睡中惊醒。浴桶里的水早已冰凉刺骨,天色已经蒙蒙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入室内。
她连忙挣扎着从冰冷的水中站起,带起一片水花。顾不得擦干,她迅速拿起昨夜挑好的那件素净却粗糙的白袍,动作有些僵硬地换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弱不胜衣。但那双眼睛,在晨曦的微光中,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星的利刃。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复仇与重生的征途,也将在这一天,迈出真正艰难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