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劫火燎原，孤影赴约
葬魂渊的魔气已浓如实质，宛若一条择人而噬的黑色巨蟒盘踞在西陲绝域。渊底祭坛的血气直冲九霄，与天幕上渐次清晰的九星连珠遥遥呼应，天地间的元气变得狂暴而粘稠，每一次呼吸都似吸入烧红的铁砂，灼得肺腑生疼。
游振枫站在渊边一处隐蔽的山岩后，墨陨剑斜插在石缝中，剑身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虽目不能视，却能清晰“看”到渊底那座狰狞祭坛的轮廓——十二根刻满血色符文的巨柱撑起穹顶，柱身上缠绕着扭曲的怨魂虚影，祭坛中央的凹槽正随着九星轨迹的移动而缓缓旋转，每转动一分，周遭的魔气便沸腾一分。
“还有三个时辰。”赵清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因恐惧，而是体内悲鸣血脉正随着祭坛的律动而躁动。她将九霄环佩琴平放在膝头，指尖悬于琴弦之上，随时准备以音律安抚可能失控的力量，“阴九烛已将所有魔宫主力召回，连外围巡逻的都是‘蚀骨营’的精锐。”
游振枫微微颔首，耳廓轻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魔宫教徒的呼喝、怨魂的惨嚎、以及某种重物在地面拖动的闷响。他能分辨出躺异盛那带着暴虐气息的魔焰流动，也能感知到南宫轩情身上那股死寂般的刀意，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两道更加隐晦、更加危险的气息，如同蛰伏在深渊里的毒蛇，正是幽冥魔君与云间客。
“独孤宗主那边如何？”他问道，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询问天气。
“天剑宗与各大门派的联军已在渊外三十里集结，”赵清莲答道，目光投向东方，那里隐约有剑光与正气汇聚，“独孤宗主说，会在九星连珠最盛的前一刻发动总攻，争取为我们创造机会。”
机会。这个词背后，是成千上万正道弟子用血肉铺就的可能。游振枫沉默片刻，抬手握住墨陨剑的剑柄，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能“看”到赵清莲苍白的面容，能感受到她体内血脉翻涌时散发出的孤寂寒意，那寒意与自己剑中的九幽寒气隐隐共鸣，却又带着一种让他心悸的脆弱。
“你不该来的。”他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
赵清莲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清冷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游振枫，你我相识至今，你这句话说得最没有道理。”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一道清越的琴音散开，荡开周围缭绕的魔气，“这血脉是因，祭坛是果，我若不来，谁来终结这宿命？”
游振枫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
“何况，”赵清莲的声音轻得像风，“你也在这里。”
墨陨剑轻轻震颤了一下，似在回应这句话。游振枫不再言语，只是将体内的九幽剑气缓缓运转，剑意如蛛网般扩散开去，覆盖了方圆数里之地，将每一处魔气流动、每一道呼吸声都清晰地映照在脑海中。他在等待，等待独孤南天那边传来信号，也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那场注定惨烈的对决。
就在这时，一阵极快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带着凌厉的刀风与熟悉的气息。游振枫与赵清莲同时警惕，只见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至，正是封白情。她身上的衣衫染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双刀“流光”“逝影”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们……他们开始押送‘祭品’了。”封白情喘息着说道，声音带着惊骇，“是各地掳来的童男童女，还有……还有一些被擒的正道弟子，我姐姐她……她亲自监刑，用他们的精血浇灌祭坛！”
赵清莲的指尖猛地攥紧琴弦，琴身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游振枫的周身瞬间弥漫起刺骨的寒意，九幽剑气在体内疯狂躁动，墨陨剑的剑身泛起浓烈的黑雾。他能“看”到祭坛下那些弱小的生命气息正在快速流逝，能“听”到孩子们的哭嚎与绝望的祈祷，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不能再等了。”游振枫低声说道，声音冷得像冰，“清莲，你以琴音扰乱他们的阵脚，封姑娘，你带我找到祭坛的阵眼，我们先毁掉它的动力源。”
“可是独孤宗主那边……”封白情犹豫道。
“他们会明白的。”游振枫打断她，已经拔出了墨陨剑，“有些事，等不起。”
赵清莲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指尖落下，奏响了“天言劫秘·乱神引”。不同于以往的悲怆，这次的琴音带着一种激昂的怒意，如金戈铁马般直冲渊底。那些正在祭坛周围吟唱咒语的魔宫教徒只觉心神剧震，咒语声顿时变得杂乱无章，注入祭坛的魔气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封白情低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窜出，游振枫紧随其后，两人借着琴音与魔气紊乱的掩护，向着渊底潜行而去。
渊底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恐怖。祭坛周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囚笼，里面关押着数百名孩童与正道弟子，他们的生机正被祭坛中央伸出的血色触须一点点抽走，化作滋养祭坛的能量。封月败明一袭红衣，手持淬毒匕首“画眉”，正站在囚笼前，脸上带着病态的兴奋，不时用匕首划破某个囚徒的皮肤，让鲜血更快地流出。
“姐姐！你住手！”封白情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忍不住厉声喝道。
封月败明转过身，看到封白情与游振枫，脸上的兴奋变成了讥讽：“妹妹，你怎么来了？是来给我送功劳的吗？还有这位瞎眼的剑神，不好好躲起来苟命，竟敢闯到这里来送死？”
游振枫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九幽剑气在他周身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的血腥气。他的“目光”锁定了祭坛下方那处散发着最强能量波动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精血，再将能量输送到十二根巨柱中。
“阵眼就在那块魔晶下面。”封白情低声说道。
游振枫点头，墨陨剑一振，一道凝练的九幽剑气破空而出，直斩封月败明。封月败明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避开剑气，同时挥动“画眉”，数道毒针射向游振枫。
“不知死活！”封月败明狞笑道，“这里是我的主场，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她双手结印，周围的囚笼突然燃起绿色的毒火，那些囚徒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而毒火产生的浓烟则化作一条条毒蛇，扑向游振枫与封白情。
游振枫冷哼一声，墨陨剑横扫，九幽剑气化作一道冰墙，将毒烟毒蛇尽数冻结。同时，他身形不退反进，借着冰墙的掩护，直扑祭坛中央的魔晶。
“拦住他！”封月败明尖叫道，指挥着周围的魔宫教徒上前阻拦。数十名“蚀骨营”的精锐手持弯刀杀来，刀身上布满了腐蚀的魔气。
封白情见状，拔刀出鞘，“流光”“逝影”两道刀光如日月交替，使出了《阴阳拔刀术》的精妙招式，将那些教徒拦了下来。“你快去！这里交给我！”她对游振枫喊道，刀光愈发凌厉，却也渐渐显露不支，毕竟她之前已经身受重伤。
游振枫没有回头，他能“看”到封白情的艰难，也能“听”到赵清莲的琴音变得越来越急促，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将体内的九幽剑气催发到极致，墨陨剑上的黑雾几乎凝成了实质，一剑斩出，前方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那些试图阻拦的魔宫教徒瞬间被冰封，化作了冰雕。
就在他即将抵达魔晶前时，一道霸道绝伦的刀气突然从侧面袭来，带着焚尽一切的高温，将他的冰墙斩碎。躺异盛手持暗红巨刃“噬炎”，狞笑着挡在他面前：“瞎眼的，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往哪躲！”
游振枫眼神一凝，墨陨剑回撩，九幽寒气与焚天魔焰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声，蒸汽弥漫。“滚开。”他只说了两个字，语气中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口气不小！”躺异盛被激怒了，狂吼一声，挥舞着噬炎刀猛劈下来，刀身上的魔焰暴涨，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咆哮着扑向游振枫，“今天我就用你的骨头来淬炼我的刀！”
游振枫不闪不避，体内的九幽剑经全速运转，墨陨剑上凝聚起一道幽蓝色的剑气，剑气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九幽·冰封千里！”他低喝一声，剑气化作一道冰龙，与火龙狠狠撞在一起。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冰与火的力量相互湮灭，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囚笼震得粉碎。一些幸存的囚徒趁机向外逃窜，却被封月败明的毒针射杀，鲜血溅红了地面。
游振枫借着力道向后退了数步，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躺异盛的实力比上次见面时又强了几分，显然是吞噬了不少魔宫教徒的功力。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尽快毁掉魔晶。
就在这时，赵清莲的琴音突然变调，变得高亢而急促，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游振枫心中一紧，知道她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已经开始强行催动悲鸣血脉。他能感受到那股血脉力量的强大，也能感受到那力量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反噬。
“清莲！”他忍不住喊道。
“游振枫，动手！”赵清莲的声音透过琴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游振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与躺异盛纠缠，身形猛地向后一仰，墨陨剑贴着地面滑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避开了躺异盛的刀势，同时一剑刺向他的下盘。躺异盛猝不及防，被剑气扫中腿部，顿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蔓延，让他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机会，游振枫身形如箭般射出，突破了躺异盛的防线，来到了魔晶前。他能“看”到魔晶内部流动的血色能量，能感受到它与祭坛、与九星连珠之间的联系。
“给我碎！”游振枫怒吼一声，将全身的九幽剑气凝聚于墨陨剑上，一剑刺向魔晶。
“休想！”阴九烛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冰冷的怒意。一道黑影闪过，阴九烛出现在魔晶旁，双掌拍出，浓郁的魔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抓向游振枫的后心。
游振枫感觉到了背后的危机，却没有回头，只是将体内最后的力量全部注入墨陨剑中。他知道，这一剑若不能成功，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也将白死。
噗！
魔爪狠狠抓在了游振枫的后心，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他闷哼一声，却没有停下动作，墨陨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刺入了魔晶之中。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巨大的魔晶上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裂痕迅速蔓延，遍布整个晶体。那些注入魔晶的血色能量瞬间失控，爆发出狂暴的力量，十二根巨柱上的符文开始闪烁不定，祭坛的旋转也变得杂乱无章。
“不！”阴九烛发出一声怒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游振枫被魔晶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后心的伤势极重，阴九烛的天魔诀已经侵入了他的经脉，开始腐蚀他的内力。
躺异盛趁机扑了上来，噬炎刀带着狞笑斩向他的头颅。游振枫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琴音如利剑般破空而来，精准地斩在噬炎刀的刀背上。躺异盛只觉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传来，噬炎刀竟被震得向上抬起了几分。
赵清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显然强行催动血脉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将九霄环佩琴挡在游振枫身前，冷冷地看着躺异盛：“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一个快死的女人，也敢拦我？”躺异盛狞笑道，再次挥刀斩下。
赵清莲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琴弦上急速拨动，奏响了“天言劫秘·敕雷”。天空中乌云汇聚，一道紫色的闪电撕裂云层，精准地劈向躺异盛。躺异盛被闪电劈中，浑身焦黑，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赵清莲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被游振枫伸手扶住。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却也看到了一丝决绝。
“我们……做到了吗？”赵清莲轻声问道。
游振枫感受着祭坛的能量波动，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有，只是暂时延缓了它的运转……阴九烛还有后手。”
果然，阴九烛站在祭坛中央，脸上虽然带着愤怒，却并没有慌乱。他看着游振枫与赵清莲，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不错的尝试，可惜，太晚了。九星连珠已近，归墟之门的开启已是定数，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缓缓举起双手，口中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语。那些原本因魔晶破碎而紊乱的能量突然开始重新汇聚，并且比之前更加狂暴。祭坛中央的凹槽旋转得越来越快，发出嗡嗡的响声，一道漆黑的裂缝开始在凹槽中缓缓显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那是什么？”封白情扶着重伤的身体来到他们身边，看着那道裂缝，眼中充满了恐惧。
游振枫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能感受到那道裂缝中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一种超越了这个世界的、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力量——归墟之力。
“他要用自己的精血作为引子，强行开启归墟之门！”游振枫沉声道，“我们必须阻止他！”
就在这时，渊外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剑光与正气如潮水般涌来。独孤南天手持长剑，身先士卒，带领着正道联军杀进了葬魂渊：“阴九烛！你的死期到了！”
阴九烛抬头看了一眼冲来的正道联军，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来得正好，就让你们所有人，都成为归墟之门开启的祭品吧！”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上复杂的血色纹路。随着他咒语的吟唱，那些纹路开始发光，他的精血顺着纹路流出，注入祭坛中央的裂缝中。裂缝瞬间扩大了数倍，吸力变得更加恐怖，一些实力较弱的魔宫教徒和正道弟子瞬间被吸了过去，在接触到裂缝的瞬间便化作了虚无。
“不好！快退！”独孤南天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游振枫扶着赵清莲，感受着那股越来越强的吸力，知道最后的决战已经来临。他看向赵清莲，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清莲，等这件事结束，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再也不管江湖纷争。”
赵清莲笑了，笑得如同冰雪初融：“好，我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忘却了眼前的危机。游振枫缓缓站起身，将墨陨剑横在身前，九幽剑气在他体内重新凝聚，虽然因伤势而微弱，却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决绝。赵清莲也挺直了脊梁，指尖再次抚上琴弦，准备奏响最后的悲歌。
葬魂渊底，劫火燎原，孤影赴约。一场决定世界命运的终局之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