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终局亦是开端
出租车的计价器跳至71.4元时，琴如知突然让司机停在路边。
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积水上投下破碎的光晕。她抱着熟睡的林知安下车，指尖触到口袋里那两块发烫的玉佩——“知”与“安”在重逢后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共振，像两颗同步跳动的心脏。
孤儿院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处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琴如知推门而入时，嗅到空气中混着的淡淡硝烟味，与二十年后实验室里的味道如出一辙。她加快脚步冲向育婴室，推开门的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老陈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把熟悉的手术刀——正是她从警局带出的那把，刀刃上的铁锈混着新鲜的血，在地板上晕开蜿蜒的红蛇。而保温箱里的“过去的琴如知”已经不见，只有条染血的襁褓，上面绣着半朵残破的牡丹，与林骁还给她的那个香囊一模一样。
琴如知的呼吸骤然停滞。原来老陈说的“陈教授会想办法”，是用自己的命换了“过去的她”的安全。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
林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手里把玩着枚素圈戒指，内侧的编号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你父亲总说时空闭环不可逆转，可他偏偏忘了，最先打破平衡的人是他自己。”
琴如知猛地转身，将林知安护在怀里，指尖摸到藏在婴儿襁褓里的折叠刀：“是你杀了他？”
“是他自己找死。”林夫人轻笑一声，戒指在指尖转得飞快，“他想把另一个孩子送到国外，断了林家的后路。你说，我能让他得逞吗？”她的目光扫过琴如知怀里的婴儿，眼神里的贪婪像淬了毒的针，“把知安给我，我可以让你带着那个孩子活下去。”
琴如知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原来林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是双胞胎，所有的“保护”都是为了等待最佳的掠夺时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她缓缓后退，刀刃抵住自己的手腕，“你想利用我们的基因共振启动时空装置，掌控所有平行世界。可你没算到，父亲早就留下了后手。”
林夫人的脸色微变：“什么后手？”
琴如知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将刀刃划向手腕。鲜血滴落在地的瞬间，怀里的林知安突然睁开眼，瞳孔里闪过与玉佩相同的红光。育婴室的墙壁开始剧烈震动，隐藏在瓷砖后的金属板渐渐浮现，上面刻着与时间胶囊相同的螺旋纹路——这里才是时空装置的真正核心。
“你疯了！”林夫人尖叫着后退，戒指掉在地上发出脆响，“这样会引发时空坍塌的！”
“坍塌？”琴如知笑了，笑声里裹着血腥味，“从父亲启动实验的那天起，我们就活在坍塌的边缘。现在，该结束了。”她将流血的手腕按在金属板上，血液顺着纹路蔓延，激活的装置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无数个时空在同时撕裂。
林知安突然伸出小手，指尖触到金属板的瞬间，琴如知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身体——是双胞胎的基因共振，是跨越二十年的时空能量，是父亲藏在血脉里的最后馈赠。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
二十年前父亲在实验室里写下最后一行笔记；
老陈抱着婴儿在暴雨中奔跑；
林骁在天文台台阶上许下的诺言；
自己穿越时喝下的农药瓶滚落在地；
阿澈在废弃工厂里按下录音笔的瞬间；
林夫人在书房里举起针管的冰冷眼神；
黑风衣男人摘下帽檐露出的脸……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他们被困在时空闭环里，互相伤害，互相救赎，最终都要回到起点。
装置的光芒越来越亮，林夫人的身影在白光中渐渐透明，她尖叫着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抓到一把虚空。琴如知抱着林知安闭上眼，等待着与这个时空一同湮灭——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打破闭环的方式。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她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硝烟味涌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琴如知睁开眼，撞进林骁布满红血丝的瞳孔，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锁骨处的疤痕在白光中泛着银光。
“跟我走。”他的声音发颤，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半块“知”字佩，“还有办法。”
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等你。”林骁的笑容在白光中显得格外模糊，“在每个时空，每个节点，我都在等你。”他将玉佩按在金属板上，与琴如知的血液融为一体，“父亲留下的不是毁灭程序，是重置代码。我们可以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重置？琴如知愣住了。
“相信我。”林骁的指尖抚过她流血的手腕，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装置的嗡鸣声达到顶峰，白光彻底吞噬了育婴室。琴如知在失去意识前，听到林知安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像羽毛拂过心尖。她感到林骁的手始终紧紧攥着她，从未松开。
……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时，琴如知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出租屋，墙上贴着过期的日历，显示日期是她穿越过来的那天。床头柜上放着杯没喝完的咖啡，旁边是原主的身份证和大学毕业证——照片上的女孩右眉骨处有颗痣，正对着她微笑。
她摸向自己的手腕，胎记不见了。胸口空荡荡的，玉佩也消失了。
“醒了？”
林骁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煎蛋的香气。琴如知冲出卧室，看见他穿着灰色家居服，系着可笑的草莓围裙，正笨拙地翻着锅里的鸡蛋，锁骨处光滑一片，没有疤痕。
“你……”她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他的手臂，温热的体温真实得不像幻觉。
林骁转过身，手里拿着个餐盘，上面放着煎得焦黑的鸡蛋：“昨晚你喝多了，说要租这间房，还说……”他的脸颊红了红，“还说认识我。”
琴如知的心脏骤然收缩。桌上的报纸头条是林氏集团宣布关闭生物科技部门，右下角的小字写着“前负责人林某因涉嫌非法实验被调查”。旁边放着本打开的杂志，里面有篇关于阿澈的报道，说他获得了国际青少年发明奖，发明的“时空共振检测仪”引起广泛关注。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是哪里？”她抓住林骁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内侧的编号已经磨平，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你租的房子啊。”林骁的眼神里满是疑惑，“难道你忘了？昨天在画廊，你摔碎了我的咖啡杯，说要赔我一辈子的早餐。”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香囊，绣着半朵完整的牡丹，“还有这个，是你掉的。”
琴如知看着香囊，突然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原来父亲的重置代码真的生效了，他们回到了最初相遇的节点，所有的伤害都被抹去，所有的遗憾都有了弥补的机会。
林骁手足无措地递给她纸巾：“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煎的鸡蛋太难吃了？”
琴如知摇摇头，接过香囊紧紧攥在手里：“林骁，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林骁愣了愣，随即笑了：“以前不信，现在信了。”他指了指窗外，“你看，今天的天琴座流星会出现，我们去天文台看好不好？我知道有条小路，能看到最亮的星。”
琴如知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想起他在白光中说的“等我”。原来他真的在每个时空里，都找到了她。
“好。”她笑着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
早餐后，林骁牵着她的手往天文台走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重叠的时空。琴如知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硬物，掏出来时愣住了——是那半块“知”字佩，边缘的断口处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她抬头看向林骁，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手里握着另一半“安”字佩，两块玉佩在阳光下自动贴合，发出微弱的红光。
“看来，有些东西是重置不掉的。”林骁的笑容里带着了然，“比如我们的缘分。”
琴如知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她知道时空闭环并没有真正消失，他们依然活在命运的轨迹里，但这一次，他们会紧紧牵着彼此的手，一起面对所有的未知。
走到天文台台阶下时，琴如知看到个熟悉的身影——阿澈背着书包站在门口，额角的伤疤已经淡成浅粉色，手里拿着个录音笔，看到他们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林哥哥，你们来啦！”
琴如知笑着点头，突然注意到阿澈书包上的挂件——是个微型的时空装置模型，底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知安与如知”。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阿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举起录音笔晃了晃，神秘地眨了眨眼：“这是我爸爸留下的，他说按下这个按钮，就能听到来自未来的声音哦。”
琴如知看着录音笔上的红色按钮，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最后选择。她看向林骁，发现他的眼神也变得深邃，握着玉佩的手微微收紧。
阳光穿过天文台的穹顶，在地上投下圆形的光斑，像个等待被填满的句号。琴如知深吸一口气，握紧林骁的手，朝着台阶走去。
她知道，这不是终局，而是新的开始。
而口袋里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玉而出。琴如知的指尖抚过温热的玉石，听到一阵微弱的嗡鸣，像来自遥远时空的呼唤，又像……某个装置启动的前兆。
阿澈按下录音笔的瞬间，里面传出一阵熟悉的电流声，夹杂着林夫人冰冷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杂音：
“欢迎回来，我的女儿们。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