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螺旋锁链猛地一缩,像是被人从背后拽了一把,方浩还没来得及骂人,整个人就被甩进了虚空中的一道褶皱里。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脚下已是焦土。
远处,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横贯大地,裂口边缘布满焦黑符文,正有无数雷蛇从天而降,轰击在一座由残碑拼成的阵法上。阵眼处,站着一个披着破布袍子的青年,正咬牙将一柄带雷纹的菜刀插进地缝。
“我靠。”方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不是我刚穿来那会儿封九幽通道的事儿吗?”
他下意识想上前帮忙,可脚刚抬,青铜鼎突然在袖中发烫,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影文字浮现:“你本不该在此。”
话音未落,那正在施法的“自己”忽然转头,目光直直穿过时空,落在他脸上。
两人对视一瞬,谁都没动。
但方浩清楚地感觉到,掌心的锁链震频,和那菜刀上跳动的雷光,完全同步。
“好家伙。”他喃喃,“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在用系统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他没动,也没出声。他知道,这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回放——这是真实的历史切片,是过去某一刻被折叠进虚数空间的残影。若他贸然干涉,搞不好能把当年的封印搞崩,回头自己就得去给九幽大君当门童。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咔哒”声,节奏三短一长,三短。
“又来了?”方浩皱眉,“这阵法敲击癖怎么哪儿都有?”
他循声望去,只见灰雾深处,一面巴掌大的残镜正悬浮在半空,背面血字“集齐可改命”微微发亮,编号“9\/13”依旧清晰。
可还没等他靠近,空间猛地一折,脚下一空,整个人又被甩了出去。
墨鸦落地时很稳,稳得不像话。
他站在一片地脉节点上,四周岩层泛着幽蓝微光,正是第5卷时他曾布下“逆灵阵”的旧址。他没急着动,而是立刻掐指一算,指尖算筹无声浮现。
“方浩在第3卷。”他低声,“陆小舟……在第2卷灵田初开日。”
他顿了顿,算筹微颤:“楚轻狂在第7卷星空牧场,驯星兽。”
三人神识波动微弱,但都与那块“因果昭昭”镜碎片产生共振。更奇怪的是,他们的频率,竟和算筹的推演节拍隐隐契合。
“不是巧合。”墨鸦敲了三下阵眼,算筹悬浮半空,开始自行排列。
风没动,可算筹却突然拼出两个字:“鱼饵”。
他一怔。
紧接着,脑中闪过一句不知何时听陆小舟念叨过的话:“鱼喜虚光,饵需无形。”
“……《菜经》?”他眉头一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上烹饪课?”
但他没否定这个念头。他知道,陆小舟那本破书,有时候比天机阁的预言还准。
他立刻以算筹为引,将自身阵法记忆逆向注入时空裂隙,形成“共鸣锚点”。算筹微震,三短一长,三短,节奏精准得像是在给某种沉睡之物发摩斯电码。
灰雾深处,残镜轻轻一颤。
陆小舟睁开眼时,正跪在一片泥地里。
面前是两座新坟,碑上刻着“爹娘之墓”。雨下得不大,但冷得刺骨。他手里攥着一根米秆,指尖发麻。
他知道这是哪——第2卷,父母死于妖兽之口的那天。他刚学会种灵米,还没来得及给他们熬一碗热粥。
他没哭,也没动。
他知道,这是时空折叠的陷阱,是虚数空间把人内心最痛的片段挖出来当墙纸贴。若他情绪失控,搞不好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只是低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粒米。
这米通体金黄,表面浮着细密纹路,是他在虚数空间用时间肥料培育的“千年灵米”。
“《菜经》第三百二十一章。”他轻声念,“喂鱼要用心,饵不在形。”
他忽然笑了。
“我懂了。”
他捏着米粒,闭上眼,不再看那两座坟,也不再看雨。他只想着——种地。
种一亩好地,收一仓好米,煮一锅热饭,端给想端的人。
米粒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下一瞬,他被一股力量拽出时空。
方浩正盯着残镜发呆,忽然感觉神识一震。
陆小舟、墨鸦的身影在灰雾中缓缓浮现,像是被什么力量拉了回来。
“你们也中招了?”他问。
“嗯。”墨鸦点头,“各自经历了一段过去。”
“我看见我爹娘。”陆小舟说,“但我没哭。”
“干得漂亮。”方浩拍了拍他肩膀,“哭的人,会被时空吃掉。”
“我们现在在哪?”陆小舟问。
“还在虚数空间。”方浩指了指头顶,“但空间被折叠了,我们刚才不是穿越,是掉进了历史的夹层。”
墨鸦点头:“残镜是钥匙,也是陷阱。它引我们看到过去,是为了测试我们能否‘不被过去抓住’。”
“然后呢?”方浩问。
“然后。”墨鸦抬手指向残镜,“它要我们拿走它,但不能用‘拿’的方式。”
方浩眯眼:“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小舟忽然开口,“我们得‘喂’它。”
“喂?”方浩一愣。
“对。”陆小舟举起那粒千年灵米,“《菜经》说,最贵的鱼,不吃真饵,只吃人心。”
墨鸦点头:“时空夹层坚不可破,唯有非物非能之物可入——执念所化,虚念为饵。”
方浩沉默两秒,忽然笑了:“所以,咱们得拿‘心’当鱼食?”
“差不多。”墨鸦敲了三下阵眼,“准备好了吗?”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神识注入那粒米中。
方浩想着自己第一天签到,抽到一株烂草,结果是万年紫芝。
墨鸦想着他娘亲临终前,摸着他头说“阵修,要稳”。
陆小舟想着他爹教他插秧时说的那句:“苗要正,心要直。”
米粒开始发光,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无形之物,飘向残镜。
灰雾翻涌。
残镜轻轻一颤。
突然,一只巨鲲的虚影从雾中睁开眼,瞳孔深不见底,映出方浩掌心的锁链、残镜背面的血字,还有那粒消失的米。
它没动,只是静静看着。
黑焱不知何时出现在鼎上,尾巴僵直,低声嘀咕:“这鱼……怕是比我那上一任主人还老。”
方浩刚想说话,掌心锁链猛地一烫,残镜背面的血字开始蠕动,缓缓拼出新一行:
“你已窥探本源,下一步,是成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