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内的黑暗粘稠而沉重,林奇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挣扎。左臂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失血和强行催动“归墟之肤”带来的精神透支,让他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森林的甜腻气味,这气味仿佛具有某种麻醉效果,诱使他沉入更深的黑暗。
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冰锥般刺穿着他的意识,让他一次次从昏沉的边缘挣脱。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废土的围剿,轴心背后的阴影,还有那渺茫的归家之路……这一切都鞭策着他,必须活下去。
他艰难地集中精神,引导着体内仅存的一丝气力,尝试运转那粗糙的自创法门,汲取外界的能量。然而,这个世界的能量属性极其怪异。它并非废土那种纯粹的死寂,也非青霄界活跃的灵气,而是一种生机与衰败紧密纠缠的混沌状态。强行吸收,只会让体内能量冲突,加剧伤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左臂的锈骨再次产生了异动。那几乎枯竭的、融合了寂灭紫金与“络蔓之民”印记的能量液滴,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遇到了渗出的地下水,开始自发地、缓慢地吸附着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怪异能量。
更让林奇惊讶的是,锈骨并非全盘接收,而是表现出一种奇特的选择性。它仿佛一个精密的筛子,将那股纠缠能量中代表“衰败”、“凋零”的部分剥离出来,如同涓涓细流般融入自身,而将其中狂暴、扭曲的“生机”部分排斥在外。
被吸收的“凋零”之力,温和而沉静,带着一种万物终结的安宁感,迅速滋养着干涸的锈骨,并反哺他近乎枯竭的身体。伤口处的灼痛感明显减轻,流血止住了,甚至开始传来麻痒的愈合感。精神上的疲惫也得到了缓解,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摆脱了昏迷的威胁。
“原来如此……”林奇心中明悟。这个“枯萎花园”世界,其核心规则或许就是“生与死的极端对立与统一”。而他的锈骨,其“寂灭”本质,恰好与这里的“凋零”面高度契合。在这里,代表“终结”的力量,反而成了他生存的养料。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但林奇也敏锐地察觉到,那种被排斥的、扭曲的“生机”能量,并未消散,而是萦绕在他周围,隐隐传来一种排斥和敌意。仿佛整个森林的“生”的一面,都将他视为了需要清除的“异物”。
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并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和食物来源。树洞并非久留之地。
几个小时后,伤势稳定了不少,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林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外界。灰绿色的雾气依旧低沉,扭曲的林木静默矗立,仿佛之前的银叶螳螂袭击只是一场幻觉。但他不敢大意,锈骨的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他决定向高处探索。这片森林的树冠层极其茂密,或许能提供更好的视野和相对安全的移动路径。他选中了一棵相对易于攀爬的、树皮如同鳞甲般的巨树,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
树木的枝干湿滑而坚韧,有些地方还生长着带有尖刺的藤蔓。他必须万分小心。随着高度提升,视野逐渐开阔。灰绿色的雾海在脚下翻涌,远方隐约可见更加巨大、形态也更加怪异的植物轮廓,有的如同摩天大楼般耸立,有的则像匍匐的巨兽。
突然,一阵奇异的、如同风铃般清脆却又带着凄婉的鸣叫声,从不远处的树冠中传来。林奇立刻屏息凝神,隐匿在枝叶的阴影中。
只见几只形态优雅的鸟类生物在枝头间跳跃。它们拥有修长的尾羽,羽毛呈现出渐变的银灰色,但在翅膀末端和头顶,却生长着几片如同金属锻造的、闪烁着紫光的叶片!它们的鸣叫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周围的树叶随之轻轻颤动。
这些“叶羽鸟”并未表现出攻击性,但它们的存在,让林奇意识到这个生态系统的复杂远超想象。他继续向上,终于抵达了树冠层的顶端。
站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林奇极目远眺。无尽的扭曲林海延伸到视野尽头,与灰绿色的天幕融为一体。而在林海的某个方向,极远处,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环境光线的 柔和绿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绿光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与周围环境的疯狂扭曲截然不同。是陷阱,还是这个世界中罕见的“净土”?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脚下所在的巨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并非风吹,而是源自树干内部!同时,锈骨感知到一股庞大而沉睡的意识,正在树干的深处缓缓苏醒!那股意识充满了古老、混乱以及……被惊扰的怒意!
这棵巨树,是活的!而且是一个他绝对无法抗衡的庞大存在!
林奇头皮发麻,毫不犹豫,立刻沿着枝干向相邻的另一棵大树飞跃而去!在他离开的瞬间,他原本站立的那根横枝猛地蠕动起来,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里面如同肌肉般的纤维,并分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
不能停留!必须在被这片森林的“活”性一面彻底锁定前,找到出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点微弱的绿光。无论那是希望还是陷阱,似乎都是他目前唯一可能的方向。
他如同猿猴般在危险的树冠层间腾挪飞跃,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向着绿光指引的方向,开始了在这片诡异森林中的亡命奔逃。身后,那棵苏醒的巨树发出的低沉咆哮,如同擂动的战鼓,回荡在灰绿色的天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