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被新的警报彻底粉碎。
“大家伙动了!”那名幸存者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他指着布满雪花的监控屏幕,“它穿过了外围废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能量读数急剧飙升!”
据点内,刚刚因静默污染体暂时退却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弹药所剩无几,人员带伤,而即将到来的,显然是远超之前那些杂兵的恐怖存在。
首领的金属义手猛地砸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所有人!最高戒备!放弃外围防线,收缩到核心区!启动所有应急电源,把能量全部导入防御壁垒!”他嘶哑地咆哮着,独眼中闪烁着最后的疯狂。
幸存的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执行命令。他们拖着伤体,快速后撤,利用据点内堆积的杂物和粗陋的工事构建起最后的防线。能量武器的充电指示灯疯狂闪烁,被强行连接到几个冒着电火线的应急发电机上。
七号将林奇拖到一处相对坚固的金属掩体后,自己则检查着几乎告罄的能量手枪和匕首,脸色阴沉得可怕。“还能撑多久?”他低声问旁边的首领。
首领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面被炸开的墙壁缺口。外面通道深处,传来一种低沉、规律、且越来越近的金属撞击声。咚…咚…咚…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伴随着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碎石掉落的声音。
林奇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板,左臂的剧痛稍缓,但那种空洞的麻木感更令人不安。混沌能量的反噬和与信标的强行连接几乎抽空了他,唯有那一点“初始之光”的微弱暖流仍在顽强地维持着一丝生机。他艰难地集中精神,试图感知那逼近的威胁。
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毁灭与饥饿意念的“回响”如同海啸般冲入他的感知!那不再是低级污染体的冰冷死寂,也不是基因窃取者的疯狂呓语,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暴戾、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和破碎机械怨念糅合而成的毁灭意志!
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来了!它不是静默体…也不是基因窃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更…更可怕!”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咚!!!!
一声巨响!整个据点剧烈震动!那面被加固过的墙壁缺口边缘的金属梁猛地扭曲变形,一只巨大无比、由锈蚀金属和增生肉块强行拼接而成的巨爪,狠狠地扒住了缺口边缘!
那爪子庞大到足以轻易捏碎一辆坦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暗绿色生物质和扭曲的金属板,指甲则是断裂的巨型钢梁,闪烁着不祥的能量电弧。
缺口被强行扩大!一个狰狞的、难以名状的头颅缓缓探了进来!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爬行动物的头骨,但被厚重的装甲板和粗大的液压杆强行改造和扩大,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如同熔炉般的能量火焰。它的下颚是不规则的金属颚,布满獠牙般的切割刃和还在旋转的钻头,不断开合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吸吮声。它的颈部以下则淹没在通道的黑暗中,难以看清全貌,但传来的压迫感足以让空气凝固。
“深渊吞噬者…”首领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绝望的认命,“是它们…这片废墟的清道夫…它们以金属和能量为食…怎么会主动攻击我们?”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林奇改变信标信号产生的巨大能量波动和噪音,对于这种感知敏锐的巨兽而言,无异于最鲜美的诱饵。
深渊吞噬者那燃烧的绿瞳扫过据点内部,最终锁定在了人群最密集的核心区,以及…那个仍在发出刺耳噪音的守夜人信标上!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金属咆哮和生物嘶鸣的怒吼,强大的声波震得所有人耳膜刺痛,几乎站立不稳!
它开始强行挤入据点!庞大的身躯碾碎一切障碍,坚固的金属结构在它面前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挤压、吞噬!
“开火!全力开火!阻止它进来!”首领狂吼,剩余的所有火力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巨兽的头颅和巨爪!
爆炸的火光和能量光束在它厚重的装甲上炸开,溅起无数碎片和粘液,却似乎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它猛地一甩头,撞飞了一大片掩体和两名躲闪不及的幸存者!
“不行!火力太弱了!打不穿它的装甲!”一个幸存者绝望地喊道。
七号眼神一厉,猛地看向首领:“有没有更重的武器?穿甲弹?高爆雷?什么都行!”
首领的独眼扫过几乎成为废墟的军火库区域,猛地指向一个被半埋的、需要数人操作的巨大炮管:“那里!‘破城锤’磁轨炮!也许能行!但能源核心早就坏了!需要手动装填高爆弹头,而且需要有人吸引它的注意力!”
“我去吸引它!”七号没有丝毫犹豫,对林奇低吼,“你去找机会装填!你知道该怎么用那东西!”他指的是林奇左臂可能蕴含的、对机械的奇特感应能力。
不等林奇回应,七号已经猛地冲了出去!他将最后一点能量注入匕首,身体如同鬼魅般在废墟间穿梭,同时对着吞噬者的传感器和关节等相对脆弱的地方连续射击!
叮叮当当的攻击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吞噬者的注意力。它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巨大的爪子猛地拍向七号所在的位置!
轰!碎石飞溅!七号险之又险地翻滚避开,原先藏身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
“快!”首领对着林奇吼道,同时指挥另外两名幸存者,“你们去帮他!把炮弹搬出来!”
林奇咬牙忍住左臂的刺痛,冲向那门巨大的磁轨炮。炮身布满锈迹和干涸的污渍,但结构大体完整。另外两名幸存者奋力撬开旁边的弹药箱,拖出一枚几乎有人高的粗大锥形弹头,艰难地推向炮膛。
“接口…能源接口…”林奇围着磁轨炮转了一圈,左臂的混沌能量微微波动,勉强指引着他找到一个被杂物堵塞的能源接入点。他奋力清理掉障碍,将手按了上去。
嗡…左臂的混沌能量艰难地渗入冰冷的炮身,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他无法提供能源,但能模糊地感知到炮身内部的结构和…几个关键的、处于半卡死状态的供弹和击发机构!
“这里!还有这里!用力敲打!”林奇指着炮身几个点,对那两名幸存者喊道。
那两人立刻抡起工具猛砸!砰砰的敲击声中,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括复位声。
与此同时,七号的情况愈发危急。吞噬者的攻击越来越狂暴,巨大的身躯已经挤进来大半,它那布满钻头的下颚猛地张开,一道炽热的、混合着金属碎片的能量吐息如同火焰喷射器般扫向七号!
七号狼狈地扑倒在一块扭曲的钢板后,炽热的吐息将他身后的区域瞬间融化、汽化!高温灼烧着他的后背,传来一阵焦糊味。
“装填好了!”两名幸存者终于将沉重的弹头推入炮膛,锁死闸门。
“瞄准它的嘴巴!或者眼睛!”首领一边用重火力持续骚扰巨兽,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林奇扑到简陋的光学瞄准镜前,视野中那狰狞的头颅不断晃动,难以锁定。左臂的混沌能量再次被催谷,带来一阵眩晕,但也让他的动态视觉和预判能力短暂提升。
就是现在!
他猛地压下击发杆!
嗤——!!!
磁轨炮内部传来刺耳的充能摩擦声,炮身剧烈震动,原本黯淡的导轨上亮起不稳定的蓝色电弧!它残存的能量根本不足以完成标准加速!
“能量不足!初速不够!”一名幸存者绝望地喊道。
眼看充能即将中断!
林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那只沸腾着混沌能量的左臂,再次狠狠按在了能源接口上!
“呃啊——!”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将左臂内极不稳定的、狂暴的混沌能量,如同宣泄洪水般,强行注入磁轨炮!
这不是纯净的能量,而是充满冲突和毁灭性的混乱力量!
磁轨炮的导轨瞬间亮起过载的刺眼白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炮身仿佛要解体般剧烈震颤!
轰!!!!
一声远超预期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枚高爆弹头以极其不规则、极其狂暴的姿态被发射出去,拖曳着混乱的能量尾迹,如同醉汉般射向深渊吞噬者!
吞噬者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击蕴含的异常威胁,试图闭合下颚或偏转头颅!
但太晚了!
砰!!!
弹头没有命中预想的眼睛或口腔,而是极其幸运地、或者说极其不幸地,狠狠砸在了它下颚与颈部连接的、相对脆弱的关节部位!
混沌能量先于弹头爆炸!一股混乱的、带着撕裂和湮灭特性的能量风暴瞬间炸开,强行破坏了该区域的能量护盾和生物质防御!
紧接着,高爆弹头才轰然引爆!
轰隆——!!!!
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在吞噬者的颈部猛烈爆发!无数金属碎片、肉块和粘液如同暴雨般四溅飞射!
吞噬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惨嚎!它的小半个下颚连同部分颈部被炸得粉碎,幽绿色的能量血液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巨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疯狂扭动,将据点结构破坏得更加彻底!
它遭受了重创!但并未死亡!
那燃烧的绿瞳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变得更加疯狂,它死死地锁定了磁轨炮的方向,锁定了炮身旁边的林奇!
它剩下的巨爪高高扬起,凝聚起恐怖的幽绿能量,就要不顾一切地拍下,将那个伤到它的蝼蚁连同那片区域彻底碾碎!
所有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一击,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据点深处,那个安置着艾拉的、连接着“母神之毯”真菌的维生舱,突然发出了柔和而稳定的翠绿色光芒!
沉睡的艾拉,眉心处那点生命灵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亮起,仿佛与整个据点的真菌网络产生了深层次的共鸣。她并没有醒来,但她的灵能似乎在无意识中,被外界的极致危机和林奇那混沌能量的爆发所引动,自发地…扩散开来!
翠绿色的、充满生机的灵能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轻柔地扫过整个据点。
这纯净的生命灵能,与深渊吞噬者那充满毁灭和死寂的能量,产生了剧烈的、根本性的冲突!
吞噬者凝聚能量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了厌恶和不适的嘶吼,它那幽绿的能量仿佛被无形的净化力场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
同时,这生命灵能的扩散,也再次轻微刺激了林奇左臂深处那一点“初始之光”的印记。
印记微微一热。
瞬间,一段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回响”,如同闪电般劈入林奇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个…坐标!一个…结构弱点的坐标!
来源于某个曾与这种巨兽同归于尽的战士最后的残响!
“它的核心!在左前肢腋下三米,第三块装甲板缝隙向下偏移十五度!能量汇流节点!”林奇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声音压过了爆炸的余波和巨兽的咆哮!
所有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首领的独眼猛地亮起!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凭借本能,将重爆弹枪剩余的所有弹药,对准林奇报出的那个极其刁钻、极其隐蔽的位置,疯狂倾泻而去!
砰砰砰砰砰!
高爆弹头精准地钻入了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一秒的死寂。
紧接着!
嗡————————!!!
一种极其尖锐的、仿佛能量核心失控的啸叫声从吞噬者体内传出!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体表那些幽绿色的能量纹路疯狂闪烁,然后如同破裂的管道般,无数能量束从内部撕裂了它的装甲,向外喷射!
它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哀鸣,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内部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
最终,在一阵惊天动地的殉爆中,这头不可一世的金属巨兽如同山岳般轰然倒塌,彻底失去了生机,残骸堵塞了大半个缺口。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据点。
只有能量泄漏的滋滋声和残骸燃烧的噼啪声响起。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巨大的残骸,然后又看向掩体后脸色苍白、几乎昏迷的林奇。
首领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林奇面前,独眼复杂地注视着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开口: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