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土丘营地的大火已渐趋熄灭，只余下零星火苗在焦黑的木料和车架残骸上跳跃，映得满地狼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皮毛织物烧焦的糊味，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
河床底部，劫后余生的人们如同受惊的鹌鹑，在确认危险暂时解除后，才敢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和喘息。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轻易移动，生怕那可怕的马蹄声去而复返。
冷焰缓缓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泥土和草屑沾满了她的衣袍，但她此刻的眼神却锐利如初，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石虎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可靠的墙，独眼警惕地梭巡着任何可能的威胁。阿芜腿脚发软，几乎是靠着冷焰的搀扶才站稳，小脸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
哈森和巴根两位头人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看着彼此狼狈不堪、族人死里逃生的模样，又望向河床上方那片燃烧过的废墟，脸上充满了悲戚和茫然。赖以生存的车辆、大部分物资都在大火中化为乌有，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人掉队或者受伤。」冷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在这惊魂未定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哈森和巴根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各自的族人。一番混乱的清点后，结果还算不幸中的万幸——塔娜部落逃出来时本就损失惨重，刚才的混乱和奔逃中又有几人轻伤，但无人死亡或失踪；哈森的部落人少，也都全须全尾地跟了上来。
「多谢……多谢姑娘刚才出言提醒，不然我们……」巴根头人走到冷焰面前，语气复杂，带着感激，也带着深深的探究。他此刻再傻也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绝非常人。她那临危不乱的指挥，以及她身边那个如同凶神般的巨汉同伴，都透着神秘。
哈森也走了过来，眼神同样复杂，他看了看冷焰，又看了看石虎，最后目光落在那片刚刚发生了一场短暂而血腥杀戮的乱石区，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才……那些黑影……是你们的人？」
冷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是。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说的半真半假。确实不知道对方身份，但之前流寇的神秘死亡，让她隐隐有所猜测。
「不是你们的人？」巴根和哈森都吃了一惊。如果不是冷焰的人，那会是谁？为什么会帮他们对付血蹄？
「是‘影刃’……」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塔娜部落的人群中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牧民，脸上带着恐惧，「我……我听说过他们……草原上的幽灵，专门跟王庭作对，神出鬼没……」
「影刃？」冷焰重复着这个名字，看向那个老牧民，「老伯，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老牧民摇了摇头，缩了缩脖子：「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很厉害，也很神秘，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首领是谁……王庭和各大部落都想剿灭他们，但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到……据说，他们杀起王庭的走狗来，从不手软……」
专门跟王庭作对的神秘组织？冷焰心中念头飞转。这倒是意外之喜。敌人的敌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至少在当前形势下，可以暂时视为一种可以利用的“势”。只是，对方目的不明，态度暧昧，刚才出手究竟是路见不平，还是另有所图？他们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
「不管他们是谁，总算帮我们赶走了血蹄。」哈森心有余悸地说道，随即脸上又布满愁云，「可我们现在……车和东西都没了，龙城去不得，西边……唉……」
巴根头人也叹了口气，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开来。失去了辎重，在这茫茫荒原上，他们根本支撑不了几天。
冷焰看着眼前这两支濒临绝境的队伍，又看了看微亮的天色，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断。血蹄虽然暂时退走，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者通知其他搜索队伍。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巴根头人，哈森头人，」冷焰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车没了，可以再造。物资没了，可以再找。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她的话让两位头人和周围听到的牧民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姑娘，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巴根下意识地问道，已然将冷焰当成了主心骨。哈森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冷焰略一沉吟，快速分析着局势：「龙城是肯定不能去了。西边环境恶劣，但正如巴根头人所说，势力混杂，或许真有生机。而且，影刃的出现，说明王庭在此地的控制并非铁板一块，西边可能是他们活动频繁的区域，相对而言，王庭的力量反而会弱一些。」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处理伤患，补充体力。我知道西北方向大约半日路程，有一小片绿洲，水源虽然不算充沛，但暂时落脚应该没问题。」
那是她和石虎、阿芜来时的路上发现的，原本是作为备用的藏身点之一。
「绿洲？」哈森和巴根眼中燃起了希望。有水，就意味着能活下去！
「可是……我们没有车，步行带着老弱，半日路程恐怕……」巴根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族人。
「必须走！」冷焰语气坚决，「血蹄可能还会回来，我们不能赌。轻装简行，互相帮助，咬咬牙，一定能到。」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这句话，深深触动了这些在绝境中挣扎的人。
「好！听姑娘的！」巴根一咬牙，下了决心。哈森也重重点头。
当下，两支残存的部落合并一处，在冷焰的指挥下，简单处理了伤员的伤口（冷焰暗中贡献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用荒原草药简单炮制的金疮药），舍弃了所有不必要的物品，扶老携幼，朝着冷焰所说的西北方向绿洲出发。
石虎一马当先，在前方探路，他丰富的野外经验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能最大限度避开可能的威胁。冷焰和阿芜走在队伍中间，哈森和巴根则负责督促和照顾各自的族人。
回望了一眼那片满是焦骸和尸体的土丘，以及河滩上那十具血蹄士兵冰冷的尸体，冷焰眼神微冷。兀术，这笔血债，我记下了。还有那神秘的“影刃”……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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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的跋涉对于一支失去代步工具、饱受惊吓且饥肠辘辘的队伍来说，异常艰难。好在有石虎这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和冷焰冷静的指挥，途中并未再遇到大的危险，只是在经过一片砾石滩时，惊动了一小群秃鹫，它们正在分食一具不知名的动物尸体，对着人群发出不善的嘶鸣，被石虎低吼一声，挥舞着捡来的、带着狼血的粗木棍驱散。
当日头升到头顶，炙烤着荒芜的大地时，一片稀稀拉拉的绿色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那确实只是一小片绿洲，几棵耐旱的胡杨树顽强地矗立着，中间包围着一个不大的水洼，水质有些浑浊，但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已是救命甘泉。
人们发出一阵低弱的欢呼，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了水源，也顾不上浑浊，用手捧起水便大口喝起来。
冷焰没有阻止，她知道这些人已经到了极限。她示意石虎注意警戒四周，自己则走到水洼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水质和周围环境。
「水应该没问题，是地下水渗出形成的。」冷焰对眼巴巴看着她的两位头人说道，「让大家轮流饮用，不要拥挤。然后收集一些干净的树叶或者能找到的容器，尽量多储存一些水。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哈森和巴根连忙照办。
人们喝足了水，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但饥饿感随之而来，更加难以忍受。出发时匆忙，仅有的一点食物也在奔逃中丢失殆尽。
几个孩子忍不住开始低声哭泣，喊着饿。大人们面露愁苦，有人开始挖掘地上的草根，或者试图寻找可以果腹的虫子。
冷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她身上带着的干粮也不多，根本无法满足这近百张嘴。
「石虎，」她低声唤道，「附近能找到吃的吗？」
石虎的独眼扫过四周，摇了摇头：「这片绿洲太小，动物很少。胡杨树皮或许能啃，但撑不了多久。」他的目光投向更远的西方，「需要打猎，或者找到其他部落交换，但……我们有东西换吗？」
他们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地跟在冷焰身边的阿芜，忽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焰姐姐……我……我好像认得一种长在沙土里的块茎，我阿娘以前教过我，没粮食的时候可以挖来吃，就是有点涩……」
冷焰眼睛一亮：「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阿芜努力回忆着，用手比划着：「叶子是灰绿色的，很小，贴在地上长，开黄色的小花……根茎埋在沙土下面，像个小萝卜……」
「是沙葱的根，还是……地茭茭？」旁边一个塔娜部落的老妇人听到，插话道，「地茭茭确实能吃，就是不好找，得有经验。」
「我知道哪里可能有！」哈森队伍里一个半大的小子突然举手，他常跟着父辈在荒原上放牧，对这类植物有些了解，「来的时候，我在那边一个沙坡背面看到过一片类似的！」他指向绿洲的东北方向。
「带我去看看。」冷焰立刻道。
石虎不放心冷焰独自离开，示意阿芜留在原地，自己跟了上去。
在那少年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了那个沙坡背面。果然，在一片背阴的沙土上，生长着一片不起眼的灰绿色植物，贴着地皮，间或点缀着几朵快要凋谢的黄色小花。
「就是它！」阿芜隔着一段距离确认道。
冷焰蹲下身，用手扒开松软的沙土，很快就挖出了一颗拇指粗细、形似微型萝卜的土黄色块茎。她掰开一点，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涩味。
「没错，是地茭茭。」跟来的老妇人也确认道，「洗干净，煮熟了或者烤熟了就能吃，能顶饿。」
希望之火在众人眼中燃起。
「所有人！能动弹的，都过来挖！注意别把根刨断了，留点种！」哈森和巴根激动地招呼着族人。
顿时，近百人如同寻宝一般，分散在那片沙坡附近，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虽然每个人分到的可能不多，但至少能暂时缓解饥饿，补充体力。
冷焰也加入了挖掘的队伍，她动作麻利，很快就挖了一小捧。石虎则没有动手，他保持着警戒，目光不时扫过远处的天际线和四周的沙丘。
就在人们埋头苦干，为找到食物而稍感振奋时，石虎的独眼猛地眯起，低声道：「有人靠近！马蹄声！只有一骑！」
所有人瞬间僵住，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难道血蹄又追来了？
「隐蔽！」冷焰低喝，人们慌忙扔下手中的块茎，连滚爬爬地躲到胡杨树后、沙坡背面，或者直接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石虎则一个闪身，藏到了一块风化的岩石后面，肌肉紧绷，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
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确实只有一匹马，速度不快，甚至有些悠闲。很快，一匹通体黝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出现在绿洲边缘，马背上坐着一个人，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身形不算高大，穿着一身与荒原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皮袍，头上戴着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人勒住马，似乎是在打量这片绿洲，以及……那些被匆忙丢弃、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地茭茭块茎。
他（或者她）并没有立刻下马，而是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目光仿佛穿透了胡杨树的间隙，落在了那些拙劣隐藏着的人们身上。
冷焰藏在树后，袖中的瓷片悄然滑入掌心。这个人出现得太过蹊跷。是敌是友？是路过，还是……冲着他们来的？
就在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时，马背上的人忽然动了。他（她）抬起手，不是握向腰间的武器，而是……摘下了头上的宽檐帽。
一张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俊秀的脸庞暴露在阳光下。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五官轮廓分明，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带着几分野性和不羁。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像个年轻的牧民或者猎手。
但冷焰和石虎几乎同时注意到，他握缰绳的手，指节粗大，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那是长期使用某种兵器留下的痕迹。而且，他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稳如磐石，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年轻人目光扫过绿洲，最后定格在冷焰藏身的那棵胡杨树方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朗声开口，声音清亮，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腔调：
「喂，躲着的各位！挖了在下的‘粮食’，不打声招呼吗？」
他的话语内容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他的粮食？难道这片地茭茭是他种的？这怎么可能？
冷焰心中念头急转。此人来历不明，但似乎并无立刻动手的恶意。她示意石虎稍安勿躁，自己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向马背上的年轻人。
「阁下是说，这些地茭茭是你的？」冷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
年轻人看到冷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容更盛，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流畅。「这片绿洲，包括周围三里内的东西，都算是在下的地盘。」他拍了拍白蹄黑马的脖子，马儿亲昵地蹭了蹭他，「你们不请自来，还动了我的‘存粮’，是不是有点不讲究啊？」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仔细地打量着冷焰，以及从岩石后缓缓现出身形的石虎。
石虎那庞大的身躯和凶悍的独眼，让年轻人瞳孔微缩，但脸上笑容不变。
哈森和巴根见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也壮着胆子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这位……好汉，」巴根头人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恳求，「我们是被血蹄追杀，逃难至此，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挖了这些块茎……不知这是您的地盘，冒犯了，我们……我们这就走，把这些都留给您……」说着就要招呼族人放下手里的地茭茭。
「哎，别急嘛。」年轻人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落在冷焰身上，「血蹄？你们惹上那群疯狗了？怪不得这么狼狈。」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昨晚东北边那场大火，还有河滩上那几具血蹄的尸体，是你们的杰作？」
此话一出，冷焰心中顿时了然。此人果然不是偶然路过！他不仅知道昨晚的事情，还清楚河滩上血蹄士兵的尸体数量！
「是我们点的火，为了逃命。」冷焰坦然承认，同时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不过，河滩上那些血蹄，并非我们所杀。」
「哦？」年轻人挑眉，笑容玩味，「那是谁杀的？总不会是狼吧？」
「是一群黑影，」冷焰缓缓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们自称，或者被人称为——‘影刃’。」
当「影刃」两个字从冷焰口中吐出时，年轻人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如常，但那一丝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冷焰的眼睛。
他果然知道影刃！甚至，他很可能就是影刃的人！
「影刃？」年轻人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没听说过。看来是路见不平的好汉？」他语气轻松，但话语里的敷衍谁都听得出来。
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那些被挖出来的地茭茭，耸了耸肩：「算了，看你们也挺惨的，这点‘存粮’就当送你们了。」
他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追究，反而让哈森和巴根有些不知所措，连连道谢。
年轻人却不理他们，目光再次回到冷焰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得很，不像是草原上的人。怎么称呼？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带着试探。
冷焰心知此人极不简单，不能轻易透露底细，但也不能完全拒人千里。她略一思忖，答道：「我叫焰。从南边来，逃避战乱。想去西边找个安身之所。」她说的依旧是之前的托词。
「焰？好名字。」年轻人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似乎想看出些什么，「南边胤朝确实不太平。西边嘛……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混。」他话里有话。
「总要找个活路。」冷焰平静回应。
「活路……」年轻人重复了一遍，忽然道，「你们这么多人，老弱妇孺都有，就靠这点地茭茭，可走不到西边。前面还有黑熊部落的哨卡，还有到处游荡的马匪和……血蹄的游骑。」
他的话像冷水泼在众人心头，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黯淡下去。
「不劳阁下费心，我们自有办法。」冷焰语气依旧平淡。
「办法？」年轻人嗤笑一声，「靠你们那个大块头？」他指了指石虎，「他确实能打，但双拳难敌四手。或者……靠你袖子里那点小玩意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冷焰的袖口。
冷焰心中一震！他果然注意到了！甚至可能看到了她之前用瓷片崩杀头狼，或者更早对付流寇的场景！此人观察力极其敏锐！
石虎的独眼中凶光一闪，踏前一步，庞大的气势锁定了年轻人。
年轻人却浑不在意，反而对石虎咧嘴一笑：「别紧张，大个子。我没恶意。真要动手，昨晚在河滩，你们就跟那些血蹄一个下场了。」
他这话，几乎是变相承认了他与影刃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参与者！
冷焰抬手，示意石虎稍安。她看着年轻人，直接问道：「阁下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年轻人摊摊手，「就是觉得你们挺有意思。尤其是你。」他盯着冷焰，「一个女人，带着个凶悍的护卫，还有个怯生生的小妹妹，混在逃难的部落里，面对血蹄临危不乱，袖子里还藏着能杀狼的利器……啧啧，故事肯定不少。」
他绕着冷焰走了半圈，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品：「我这个人呢，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听故事，交朋友。特别是……有本事的朋友。」
「我们没什么故事，也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冷焰不为所动。
「普通人可不会招惹血蹄，还能引来‘影刃’暗中相助。」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冷焰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年轻人见她油盐不进，也不着恼，反而从马鞍旁解下一个小皮囊，扔了过来。「接着！」
石虎伸手接住，警惕地看着他。
「一点肉干和奶疙瘩，算是我给新‘邻居’的见面礼。」年轻人笑了笑，「看你们挖地茭茭挖得辛苦。」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众人都有些懵。
「为什么帮我们？」冷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说了，我喜欢交朋友。」年轻人跳上马背，重新戴好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特别是……可能对王庭不满的朋友。」他这句话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冷焰和石虎能听到。
说完，他不等冷焰回应，一拉缰绳，白蹄黑马调转方向。
「这片绿洲还算安全，你们可以休息到日落。之后……最好离开。」他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对了，我叫白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焰——姑娘。」
话音未落，他一夹马腹，黑马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冲出了绿洲，很快消失在起伏的沙丘之后，只留下一溜烟尘。
留下绿洲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恍如梦中。
这个自称“白蹄”的神秘年轻人，来得突然，去得潇洒，言语古怪，态度暧昧。他送来了食物，点明了前路的艰险，似乎表达了善意，却又处处透着神秘和试探。
他最后那句“可能对王庭不满的朋友”，更是意味深长。
冷焰看着白蹄消失的方向，握紧了袖中的瓷片。影刃……白蹄……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自己这支残兵败将的队伍，又该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原上，找到那条渺茫的生机？
她低头，看着石虎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皮囊。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