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火中真相
那焚身幻象如同梦魇,日夜灼烧着陈允的神智。守火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枷锁,将苏婉的命运死死钉在祭坛之上。绝望如同栖霞坳的浓雾,弥漫不散,但在这极致的绝望深处,一股近乎疯狂的执念却在陈允心中破土而出——他必须知道真相!那火焰中隐藏的,究竟是山灵,还是别的什么可怖之物?
若注定无法逃脱,他也要死个明白!
是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唯有村南山坡下那簇“净火”依旧在不祥地燃烧着,仿佛一只永不阖上的妖瞳,注视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陈允安抚好因恐惧而浅眠的苏婉,独自一人,悄然走向那跳跃的光源。越靠近,那股灼热中夹杂着阴寒的诡异气息便越发浓烈,火焰噼啪作响,其间扭曲的影子仿佛察觉到他的靠近,舞动得更加狂乱。
他深吸一口气,立于火场边缘。热浪炙烤着他的面庞,但他眼中却毫无退缩之意。他缓缓闭上眼,再猛然睁开,将全部心神沉入那与生俱来的、亦是诅咒的能力——“火中窥邪”!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妖异的火焰。瞳孔深处,火光不再仅仅是光亮与热量,而是化作无数流淌的、破碎的画面与汹涌的情绪洪流!
起初,依旧是那些混乱的、预示灾厄的恐怖幻象,试图冲击他的心神。陈允咬牙坚持,心神如同怒海孤舟,艰难地稳固着,向火焰的更深处“看”去。
他看到了……不同于今夜的、更为古老的火焰景象。
他看到百年前,栖霞坳的先民们跪伏在地,面容枯槁,眼神绝望。他们面前的山洞深处,并非什么祥瑞山灵,而是一头被部分封印、身形庞大模糊、散发着滔天凶戾之气的古老存在——其形如巨豕,目若铜铃,獠牙外翻,周身缠绕着黑红色的不祥气息!那绝非庇佑一方的灵物,而是一头以恐惧和吞噬为食的上古凶兽!
他看到所谓的“订立契约”,实则是凶兽利用人心恐惧所布下的骗局!它以干旱和灾厄相胁,假托山灵之名,诱骗村民献上祭品。那“净火”根本不是什么沟通天地、镇压煞气的神圣之火,而是凶兽用以灼烧纯阴命格女子的魂魄、汲取其中特殊能量以削弱封印、并滋养自身兽灵的邪火!
而最让陈允浑身冰凉的景象接踵而至——
他看到当时负责与“山灵”沟通、并立誓世代守护契约的几位先祖,也就是第一代守火人。在第一次成功举行火祭后,他们并未得到预想中的福报,反而在靠近火焰核心时,被凶兽分出的几缕本源兽灵强行侵入了身体!
火焰画面剧烈扭曲,呈现出那些先祖痛苦挣扎、面容在人性与兽性之间狰狞变换的恐怖过程。最终,他们的眼神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变得空洞、冰冷,只剩下执行“契约”、维持火祭的冰冷执念。他们的血脉后代,亦从出生起便承载着这缕微弱的兽灵,代代相传,成为了如今非人非兽的怪物——守火人。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确保火祭持续,利用祭品之火维系着体内兽灵不散,并间接滋养着那被封印的本体凶兽!
所谓煞气反噬、屠戮全村,不过是凶兽为确保祭品不断而散播的威胁!守火人早已不是村民的保护者,而是凶兽的伥鬼,是确保这血腥献祭能百年不断执行的冰冷工具!
“呃啊——!”陈允猛地从火焰幻境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倒退数步,跌坐在地。他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而骇人听闻的真相!
百年的信仰,代代的牺牲,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和骗局!村民们敬畏的山灵,是需要他们献出至亲骨肉来喂养的凶魔!他们依赖的守火人,早已是披着人皮的兽灵,冷眼看着一代代女子沦为燃料!
他想起坡上守火人那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眼眸!
陈允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此刻在他眼中,那火焰已不再是简单的灾厄预示,而是一个贪婪、残忍、欺骗了栖霞坳百年的古老凶兽的进食之口!而他那至纯至善的妻子苏婉,即将被推入这巨口之中,成为这可怕循环的最新牺牲品。
愤怒、恶心、以及更深沉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知道,仅仅逃跑是无用的。面对这延续百年的阴谋和非人的守火人,他必须想出别的办法,一个能彻底撕破这谎言、甚至动摇这邪恶契约的办法!
火光在他剧烈收缩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他眼中燃起的、与前截然不同的决绝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