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向之礼在金石宗外门已度过数十载光阴。
每日重复着照料仙稻、挑水淬体的枯燥生活,他如同滴水穿石,将《元金仙诀》第二层修炼得愈发纯熟,修为稳步向真仙中期顶峰迈进。
他依旧低调隐忍,与其他外门弟子交往泛泛,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和杂役中。
这一日,他照例在自家三亩灵田间巡视。
金纹仙稻长势喜人,稻穗低垂,泛着淡淡的金芒。
然而,当他走到最靠近山脚、湿度略大的一垄稻田时,眉头却微微蹙起。
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和对草木气息的敏锐感知,他察觉到这一小片仙稻的生机似乎比旁边要弱上一丝,稻叶背面,隐约可见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叶脉颜色融为一体的淡金色斑点。
这些斑点极其不起眼,若非他神识过人,又曾在百草堂处理过无数仙草,对植物病态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绝难发现。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带有斑点的稻叶,神识细细探查。
很快,他发现在那斑点之下,竟潜藏着一些米粒大小、通体透明、几乎与仙稻组织融为一体的微小虫卵!
这些虫卵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仙稻金灵气同源却更加尖锐的气息,正在悄无声息地汲取着仙稻的本源!
“金线瘿虫?”向之礼脑中立刻闪过《仙草辨识初解》中关于一种罕见虫害的记载。
此虫极擅隐匿,专寄生金系灵植,初期难以察觉,一旦爆发,可使大片灵田绝收!通常需地仙修士以强大神识配合特殊药液才能根除。
此事可大可小。
若置之不理,虫害蔓延,他这三亩仙稻定然不保,宗门追责下来,他这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难辞其咎。
若上报,且不说管事是否重视,就算派人来处理,也未必能如此精细地根除,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有心人扣上“管理不善”的帽子。
向之礼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
他并未声张,而是默默回到自己简陋的居所,取出这些年积攒的一些零碎仙草和那本《仙草辨识初解》。
他记得其中提到过几种对金系虫害有克制作用的偏门草药,其中一种名为“蚀金草”的一阶毒草,其汁液对金线瘿虫有奇效,但对仙稻本身也有轻微毒性,需精确控制剂量和施用方法。
接下来的几日,向之礼在完成日常杂役后,便悄悄前往宗门内允许弟子采集低级药材的区域,寻找蚀金草。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一处偏僻石缝中找到几株。
他小心采集回来,捣碎取汁,又根据仙稻长势和虫卵分布,反复推演稀释比例和喷洒时机。
这一日深夜,月明星稀。
向之礼悄然来到那片染病的灵田,以神识精确锁定每一处虫卵位置,然后用自制的细小喷壶,将精心调配的蚀金草稀释液,极其精准地喷洒在染病的稻叶背面,确保药液只作用于虫卵,而不伤及仙稻主干。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对神识和控制力的要求极高。
完成后,他向管事例行汇报时,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及发现部分仙稻长势稍弱,已做特殊养护,并未提及虫害之事。
数日后,那片原本生机稍弱的仙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旺盛生机,长势甚至超过了旁边田垄!
而其他几位弟子的灵田,却陆续开始出现类似的小范围枯黄现象,且迅速蔓延,引得一阵恐慌。
外门管事,那位疤面修士闻讯赶来,查看一番后,脸色阴沉。
他神识扫过,自然也发现了金线瘿虫的踪迹,但虫害已然扩散,处理起来颇为麻烦。
当他走到向之礼的灵田时,却发现这里生机勃勃,毫无虫害迹象,不由惊“咦”一声。
“你这灵田,为何无事?”疤面修士目光锐利地看向向之礼。
向之礼躬身,平静答道:“回禀管事,弟子平日照料较为细心,发现部分稻株异常后,曾尝试以几种常见驱虫草药混合泉水喷洒,侥幸似乎有些效果。”他并未提及蚀金草,只说是常见草药。
疤面修士神识仔细扫过向之礼的灵田,确实没有发现虫卵,又看了看旁边焦头烂额的其他弟子,再联想到向之礼平日踏实肯干的表现,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嗯,不错,心思细腻,处置得当。你既懂些草药之理,眼下丹房正缺个处理废渣、清洗丹炉的杂役,比挑水轻松些,你可愿去?”
向之礼心中一动,丹房!那可是接触宗门炼丹术、甚至可能获得丹药赏赐的好地方!
他立刻躬身:“弟子愿意,多谢管事提拔!”
“明日便去丹房报到吧。”疤面修士挥挥手,又去处理其他灵田的虫害了,临走前还嘀咕了一句,“总算有个机灵点的。”
次日,向之礼便从金谷苑调到了宗门丹房。
工作依旧繁琐,每日要处理大量炼丹产生的药渣,清洗数十口大小不一的丹炉,环境炙热,药气熏人。
但向之礼甘之如饴。
在这里,他能接触到更多种类的仙草,能远远观摩丹师们炼丹的手法,甚至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丹药炼制、火候控制的讨论。
他依旧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将药渣分类处理得清清楚楚,丹炉擦拭得光洁如新。
但那双平静的眼睛,却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他知道,这次岗位的变动,虽仍是杂役,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他凭借细心和扎实的药理基础,初步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更接近核心技艺的位置。
仙途之上,机遇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中。
向之礼清洗着手中冰冷的丹炉,心中一片澄明。
新的挑战,也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