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佐阁下!东京急电!”通信兵连滚带爬冲进帐篷,手里的电报在晨风中抖得像片枯叶。高桥正对着远藤那颗被石灰处理过的人头发呆,闻言猛地哆嗦了一下,差点从马扎上摔下去。
人头就摆在帐篷中央的木箱上,双目圆睁,仿佛还在瞪着他。自昨夜这颗头颅被挑在营门木桩上,整个日军营地就没安生过,哨兵换岗时腿肚子打转,做饭的伙夫切菜时差点剁掉手指,连最凶悍的老兵都缩在帐篷里不敢露头。
“念……”高桥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不敢去接电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东京的斥责只会比久保田的耳光更疼。
通信兵咽了口唾沫,展开电报念道:“邻县战事迁延日久,损兵折将,实乃帝国之耻!高桥少佐若再敢言退,即刻押送军事法庭,以军法从事!——陆军省参谋部”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高桥心上,他眼前一黑,扶住木箱才没倒下,手指正好按在远藤冰冷的脸颊上,吓得他像触电般缩回手,跌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高桥喃喃自语,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他本以为远藤一死,自己能顺理成章地撤军,却没想到东京的命令比久保田更狠——退是死,守着这座随时可能被攻破的营地,也是死。
帐篷外传来士兵的争吵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喊:“远藤中佐都被砍了脑袋,咱们还守个屁!不如趁早投降,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闭嘴!你想当叛徒吗?”另一个声音呵斥道,却没多少底气。
高桥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军刀冲出帐篷。只见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上等兵推搡,那上等兵脸上满是绝望,见高桥出来,非但不怕,反而梗着脖子喊道:“少佐阁下!咱们突围吧!再等下去,都是死路一条!”
“八嘎!”高桥红着眼举起军刀,却被身边的参谋死死抱住。
“少佐!不能杀!杀了他,弟兄们更要哗变了!”参谋在他耳边急喊,“现在得稳住军心啊!”
高桥这才清醒过来,军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看着眼前这些面带惧色的士兵,突然觉得一阵无力——连他自己都想逃,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死战?
“都……都回帐篷去!”高桥的声音带着哭腔,“谁再敢造谣惑众,我……我饶不了他!”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动。那上等兵啐了口唾沫:“少佐,不是弟兄们怕死,是这仗根本没法打!土八路连远藤中佐都敢杀,咱们这点人,够他们塞牙缝吗?”
“我……我已经向省城求援了!”高桥硬着头皮撒谎,“久保田司令官说了,三天内就派援兵来!”
这话显然骗不了谁,士兵们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慢慢散去,帐篷外只剩下高桥和参谋,还有那颗直勾勾盯着他们的人头。
“少佐,怎么办?”参谋的声音发颤,“再不想办法,弟兄们真要哗变了!”
高桥捡起军刀,突然像疯了一样劈向旁边的木桩,木屑飞溅:“还能怎么办?守!给我守!”他指着远处的县城,“让炮兵给我轰!往死里轰!就算守不住,也得拉几个土八路垫背!”
邻县县城,东门城楼
“团长,鬼子的炮兵又发疯了!”赵大虎拍掉身上的尘土,刚才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震得城楼都在晃,“您说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快完了,临死前瞎折腾?”
曹兴国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营地断断续续的炮火光,嘴角勾起冷笑:“是虚张声势。高桥这是撑不住了,想靠炮击给自己壮胆。”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通信员道,“给陈团长发信号,让他的迫击炮班回应一下,就打他们的炮兵阵地。”
“是!”
没过多久,国军的迫击炮开始反击。炮弹精准地落在日军炮兵阵地附近,虽然没造成太大伤亡,却吓得鬼子炮手拉着炮管就往掩体里钻,再也不敢露头。
“打得好!”赵大虎看得直叫好,“就得这么揍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爷!”
藤本站在一旁,看着日军营地的方向,眉头微皱:“团长,高桥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会不会狗急跳墙,搞自杀式冲锋?”
“有可能。”曹兴国点头,“但他没那个魄力。你看日军的炮打得杂乱无章,连瞄准都懒得做,说明他们的士气已经垮了。”他转向赵大虎,“让一营做好准备,要是鬼子敢冲,就给我往死里打!但记住,别追出太远,防止有诈。”
“明白!”
中午时分,日军果然发起了一次冲锋。但只有不到两百人,稀稀拉拉地往前挪,手里的枪都快握不住了,刚冲到护城河就被城墙上的机枪打了回去,丢下几十具尸体,再也不敢露头。
“团长,您看,我说什么来着?”赵大虎笑道,“这群怂包,连枪都举不稳了!”
曹兴国没笑,指着日军营地:“他们在等天黑。高桥肯定想趁夜突围。”
“那咱们就不让他跑了!”魏奎胜扛着炸药包走过来说,“我带爆破组去炸了他们的营地大门,弟兄们冲进去,一锅端!”
“不急。”曹兴国摇头,“困兽犹斗,逼得太急,他们反而会拼命。让他们再熬一夜,等明天天亮,士气彻底没了,咱们再动手不迟。”他顿了顿,“去告诉百姓们,今晚都别睡死了,要是听到枪响,就躲进地道。”
“是!”
夜幕降临,日军营地一片死寂,连哨兵都懒得走动,只是缩在掩体里打盹。高桥坐在帐篷里,面前摆着酒瓶,已经喝得醉醺醺。参谋进来禀报:“少佐,弟兄们都准备好了,等下半夜就突围……”
“突……突围?”高桥打了个酒嗝,指着远藤的人头,“你看……你看他在笑……他在笑我没用……”
参谋叹了口气,知道跟醉鬼说不通,只能退出去安排。他心里清楚,这次突围就是赌命——能不能冲出八路军的包围圈,全看运气。
城墙上,曹兴国看着日军营地的灯火渐渐熄灭,对赵大虎道:“通知各营,加强警戒,尤其是西门和北门,那是他们最可能突围的方向。”
“团长,真不趁他们突围的时候打伏击?”赵大虎有些不甘心。
“不打。”曹兴国望着星空,“让他们走。但得给他们留点‘纪念’。”他对魏奎胜使了个眼色,“去把那几捆浸了煤油的柴草搬到西门外,等他们突围时,就点着,别伤着人,吓吓他们就行。”
魏奎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嘿嘿一笑:“明白!保证让他们屁滚尿流!”
后半夜,日军营地突然亮起火把,三百多个日军士兵猫着腰,悄悄往西门移动。高桥被参谋架着,脚步虚浮,嘴里还在胡言乱语。
刚到西门外的开阔地,突然有人喊:“火!着火了!”
只见两侧的山坡上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日军的身影暴露无遗。虽然没有子弹打来,可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还是吓得他们魂飞魄散,不少人转身就往回跑,队形瞬间乱了。
“别跑!是虚张声势!”参谋大喊,却根本拦不住。
高桥被火光照醒了几分,看着四散奔逃的士兵,突然瘫坐在地,放声大哭:“完了……彻底完了……”
城墙上,曹兴国看着下面混乱的日军,对赵大虎道:“行了,让他们折腾吧。天亮了,再收拾残局。”
赵大虎点头,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赢定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日军的突围彻底失败。士兵们被大火吓破了胆,缩在营地角落里不敢动弹,高桥则抱着酒坛,醉得不省人事。
“团长,动手吧?”赵大虎摩拳擦掌。
曹兴国望着初升的太阳,点了点头:“传我命令,总攻!”
号角声在县城上空响起,八路军和国军战士们像潮水般冲向日军营地。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只有少数几个死硬分子被当场击毙。
赵大虎带着人冲进高桥的帐篷,一脚踹翻酒坛,将醉醺醺的高桥拖了出来。高桥睁开眼,看到周围的八路军战士,突然笑了:“我……我投降……我投降……”
曹兴国走进营地,看着那些放下武器的日军俘虏,又看了看被士兵们踩在脚下的太阳旗,轻声说:“结束了。”
藤本站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县城,眼里泛起泪光:“是啊,结束了。”
战士们的欢呼声在营地回荡,百姓们也从县城里涌出来,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一个老大娘抱着刚出锅的馒头,塞到战士们手里,笑得合不拢嘴。
“曹团长,接下来怎么办?”陈虎成走过来问。
曹兴国指着省城的方向,眼神坚定:“收拾残局,休整部队。下一站,就是省城。”
赵大虎挥舞着鬼头刀:“对!杀进省城,把久保田那老小子也揪出来!”
阳光洒满大地,照亮了胜利的旗帜,也照亮了前方的路。曹兴国知道,战争还没结束,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弟兄们,”曹兴国高声说,“准备好,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是!”战士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带着无尽的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