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陈晓雨裹紧了羽绒服,跟在室友们后面小心翼翼地踩着围墙上的凹陷处。这是她们这学期第七次翻墙出去吃饭了,学校食堂的饭菜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
快点啊晓雨,再磨蹭天都黑了!睡在左下铺的林小满在墙那头压低声音喊道。
来了来了!陈晓雨一咬牙,双手用力一撑,跨坐在围墙上。从这里看下去,那片必经的小树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枯手。
跳下围墙时,陈晓雨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扶住一棵树稳住身体,手掌传来树皮粗糙冰凉的触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那棵树似乎在她触碰的瞬间轻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睡在右上铺的张婷回头问。
没事,就是有点冷。陈晓雨搓了搓手,跟上大家的步伐。
六个人踩着厚厚的落叶穿过树林,发出的响声。陈晓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树林深处注视着她们,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摇曳的树影。
那家小餐馆的麻辣香锅确实值得冒险,六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回程时已经快十点了。翻回校园时,陈晓雨又经过了那棵让她感觉奇怪的树。这次她刻意避开,却听到一声,似乎踩断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截已经干枯的小树枝,但断裂处却渗出些许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们看这个...陈晓雨刚想叫住室友们,却发现她们已经走远,只好快步跟上。
回到宿舍后,大家各自洗漱准备睡觉。林小满从笼子里抱出她养的小刺猬,放在桌上喂食。这只刺猬是她从老家带来的,据说有镇宅的作用。
小满,宿管阿姨不是说不让在宿舍养宠物吗?陈晓雨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嘘——林小满神秘地眨眨眼,这不是普通宠物,我妈说刺猬能挡不好的东西。
陈晓雨不以为然地笑笑,爬上自己的床铺拉好床帘。宿舍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半夜,陈晓雨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床帘的缝隙,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宿舍中央。那是个男人的轮廓,一动不动地面向她们六张床铺。陈晓雨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发不出声音;想动弹,身体却像被钉在床上。
更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那个黑影正在着她——尽管她看不清对方是否有眼睛。一股腐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陈旧的金属味。陈晓雨拼命挣扎,终于在一声闷哼中挣脱了那种束缚,猛地坐起身来。
床帘外,宿舍中央空无一人。
做噩梦了?对面床的张婷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也...?陈晓雨掀开床帘,借着走廊灯看到张婷惨白的脸。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你梦到什么了?
第二天早餐时,六个人面色都不太好。当陈晓雨小心翼翼提起昨晚的噩梦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我梦见一个男的站在宿舍里,睡在右下铺的李娜声音发抖,他穿着旧式的中山装,脸色白得吓人。
我也是!其他几个人异口同声。
等等,林小满皱起眉头,我们六个人做了同一个梦?
一阵沉默后,张婷强作轻松地说:可能是我们天天在一起,连做梦都同步了吧。
大家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接下来的几天,噩梦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每晚,那个男人都会出现在梦中,而且离她们的床越来越近。第三天晚上,陈晓雨梦见他站在自己床尾,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青白的面容和下巴上稀疏的胡茬。
第四天早上,六个人都顶着黑眼圈。林小满突然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小盾招来的?我妈说过,有些动物会吸引不干净的东西。
有可能!李娜立刻附和,我早就觉得那只刺猬怪怪的,每次看它都觉得它在盯着我。
当天下午,她们就把刺猬笼子挪到了宿舍外的公共厕所里。陈晓雨心里有些不安,但想到连续几晚的噩梦,也就没说什么。
那天晚上,陈晓雨刚入睡就陷入了梦境。这次的梦格外清晰——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床边,缓缓弯下腰,将头探入她的床帘。在极近的距离下,她看清了他的脸:惨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干裂的嘴唇周围是参差不齐的胡茬。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在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你踩到我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直接在陈晓雨脑海中响起。
陈晓雨尖叫着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她颤抖着拉开床帘,发现其他五个室友也正从床上坐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他又来了是不是?张婷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他...他摸了我的脚...
他对着我耳朵吹气...李娜已经哭了出来。
六个人再也睡不着,挤在林小满的床上熬到天亮。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宿舍时,林小满突然说:我得给我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林小满用方言快速描述了这几天的情况。通话持续了近半小时,期间林小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挂断电话后,她转向其他五人:我妈说,我们翻墙时踩了东西,把他带回来了。他能进来但出不去,因为我们宿舍门框上有镇宅的铜钱——是上学期宿管阿姨钉上去的。
那为什么前几天他没这么靠近我们?陈晓雨问。
因为有小盾,林小满懊悔地说,刺猬确实能挡不好的东西,我们不该把它挪走的。
六个人立刻冲向厕所查看小盾。刺猬蜷缩在笼子一角,右后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伤口,周围的刺都变得暗淡无光。
我妈教了我送他走的方法,林小满小心地抱起刺猬,但需要我们一起做。
按照林小满母亲的指示,她们买了黄纸、香烛和一些草药。傍晚时分,六个人围坐在宿舍中央,林小满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了符咒,点燃后绕着宿舍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陈晓雨注意到,当燃烧的符纸经过她床下时,火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现在,每个人都要诚心道歉,林小满严肃地说,并且承诺不再走那条路。
六个人轮流对着空气道歉,承诺不再翻墙穿过那片树林。仪式结束后,她们按照指示将灰烬收集起来,撒在了宿舍楼下的花坛里。
当晚,六个人战战兢兢地入睡,却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小盾的腿伤神奇地痊愈了,又活泼地在笼子里爬来爬去。
我妈说,那片树林以前是乱葬岗,吃早饭时林小满低声告诉她们,学校建校时平掉的,但有些东西...还在那里。
陈晓雨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踩断的树枝和暗红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从那以后,六个人再也没翻墙出去过,即使食堂的饭菜再难以下咽。
学期结束搬宿舍那天,陈晓雨最后一个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住了半年的房间,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窗口,青白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当她眨眨眼,那里只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下的一道明亮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