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德国，巴伐利亚。
阿尔卑斯山脉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屏障，横亘在欧洲大陆的心脏地带。此时正值深夜，一场五十年不遇的暴风雪正在肆虐。狂风卷着如刀片般锋利的冰晶，在群山之间发出凄厉的呼啸，仿佛无数亡灵在哀嚎。
在一座海拔三千米的绝壁之上，两个渺小的黑点正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垂直的冰壁上，缓慢却坚定地向上蠕动。
“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三十二度，风速每秒二十五米。如果是在老家，这时候我应该围着火炉喝伏特加，而不是挂在这块该死的冰疙瘩上。”
娜塔莎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虽然经过了降噪处理，但依然能听到背景里那令人心悸的风声。
她穿着“环流”公司特制的极地作战服，外层是白色的光学迷彩涂层，在雪夜中几乎完全隐形。她的双手戴着一双散发着微弱蓝光的“仿生壁虎手套”——这是基于范德华力原理研发的吸附装置，哪怕是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也能提供稳如磐石的抓地力。
悬挂在她下方五米处的，是这次任务的搭档，代号“天眼”的电子战专家。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犹太裔青年，他的全家都死在了集中营，这让他对纳粹的仇恨比冰雪还要冷。
“别抱怨了，队长。”天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终端，“我们距离目标还有一百五十米。热源扫描显示，头顶上的那座建筑里，温度恒定在十度。对于死人来说，这有点太暖和了。”
娜塔莎抬头望去。
在暴风雪的掩映下，一座巍峨而阴森的古堡正若隐若现地矗立在山巅的云层之中。
那是“图勒研究站”（thule Station），纳粹党卫军最神秘的超自然研究机构总部。它原本是一座中世纪的条顿骑士团城堡，现在却被希姆莱改造成了海森堡的私人实验室。
那座古堡没有灯光，就像是一只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冷冷地注视着深渊。
“这帮德国人为什么总喜欢把窝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娜塔莎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向上攀爬，“是为了离上帝更近吗？还是觉得在这里做坏事，上帝看不见？”
“不。”天眼冷冷地回应道，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是为了方便把失败品扔下去。这座悬崖下面，埋葬的尸体可能比雪还要厚。”
二十分钟后。
两人成功翻越了最后的岩壁，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古堡的塔楼平台上。
这里异常安静。没有探照灯，没有巡逻的狼狗，甚至没有哨兵。只有厚重的花岗岩墙壁上，那些经过现代化改造的通风口，正向外喷吐着浑浊的热气。
“太安静了。”娜塔莎拔出了腰间的高频振荡刀（为了隐蔽，此时处于静默模式），“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也许它本来就是。”天眼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解码器，连接到了塔楼入口的电子锁上，“正在破解……这就是海森堡的安保系统？使用的是基于混沌数学的变频密码，但在‘星盘’的算法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滴。”
绿灯亮起，厚重的铁门无声滑开。
两人对视一眼，开启了战术护目镜的夜视模式，如幽灵般潜入。
古堡内部的景象，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时空错乱的混搭风格。
粗糙的、长满青苔的中世纪石墙上，铺设着崭新的、闪烁着冷光的电缆。古老的烛台上插着的不是蜡烛，而是发着幽幽蓝光的电子管。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无数自动化的机械臂在天花板的轨道上滑行，运送着一些密封的金属罐。
“这里没有活人。”娜塔莎低声说道，“连心跳声都听不到。”
“不仅没有活人，连电子信号都很奇怪。”天眼看着手中的探测器，眉头紧锁，“这里的无线电波极其嘈杂，但不是通讯信号，更像是一种……脑波？”
他们顺着那股诡异的“噪音”源头，来到了古堡的核心区域——原本应该是大礼堂的地方。
当娜塔莎推开那扇沉重的双开门时，即使是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她，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胃，差点吐出来。
“上帝啊……”
展现在她们面前的，不是服务器机房，而是一座名为“地狱”的蜂巢。
巨大的礼堂里，原本供奉神像的神坛已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数百根直径一米的透明玻璃柱。这些柱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十几米高的穹顶，散发着惨绿色的荧光。
每一根柱子里，都充满了淡黄色的营养液。而在液体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不是完整的人体。
那是被剥离了皮肤、剔除了肌肉和骨骼，只剩下大脑、脊髓和一丛丛神经束的“人类中枢神经系统”。
数百个大脑，就这样赤裸裸地悬浮在液体中。它们的神经末梢被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金线连接着，这些金线汇聚到柱子底部的电极上，然后再通过粗大的电缆连接到中央的一台巨型计算机上。
这里没有风扇的嗡鸣声，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那是生物电流在液体中传导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哭泣、诅咒。
“这就是海森堡的计算机？”娜塔莎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愤怒，“他把活人……当成了晶体管？”
“不，比那更糟糕。”
刘一丘的声音突然接入了频道。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仿佛比外面的暴风雪还要刺骨。
“不要惊动它们。这是一张‘湿件网络’（wetware Network）。”
刘一丘通过娜塔莎的摄像头注视着这地狱般的场景，“纳粹一直在追求集体主义的极致。海森堡认为，个体的肉体是软弱的、自私的，只有把意识统一起来，才能诞生出完美的智慧。”
“这些大脑……它们还活着？”天眼的声音有些干涩。
“它们处于一种‘不死不活’的叠加态。”刘一丘解释道，“它们被切断了所有的感官输入，被困在永恒的黑暗中，只能被迫处理海森堡输入的数据。它们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就是驱动这台超级计算机的能源。”
“这简直是疯了。”娜塔莎咬着牙，“我要炸了这里，给这帮可怜人一个痛快。”
“别冲动。”刘一丘警告道，“一旦暴力断开连接，这些被强制联网的意识会瞬间发疯。几百个大脑同时崩溃引发的精神冲击波，足以让你们的大脑也跟着烧毁。”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的警报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红了。
那种“滋滋”的生物电流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仿佛所有的“大脑”都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存在。
“警告！非法观测者介入！启动量子防御协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大厅里回荡。
“准备战斗！”娜塔莎大喊一声，背靠着一根柱子，举起了手中的电磁手枪。
但是，并没有大批的党卫军士兵冲进来。
走廊的尽头，空气开始扭曲。
一些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了。它们看起来像是穿着二战德军制服的士兵，但身体却是半透明的，像是由无数个闪烁的像素点组成。它们的身形闪烁不定，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甚至有时候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位置。
“全息投影？”天眼抬手就是一枪。
“砰！”
电磁弹丸呼啸而出，径直穿过了那个人影的胸口，打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打不中？！”天眼一愣。
下一秒，那个“幻影”已经冲到了娜塔莎面前。它手中的刺刀并没有像身体一样虚化，而是闪烁着寒光，实实在在地刺了过来。
娜塔莎本能地侧身闪避，但那个怪物的动作诡异至极——在娜塔莎的眼中，它似乎同时向左和向右发起了攻击。
“嗤！”
一声轻响。
娜塔莎的左肩护甲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作战服。
“这怎么可能？！”娜塔莎捂着伤口后退，“我的子弹穿过了它，但它却能砍中我？”
“小心！”刘一丘的声音在频道里炸响，“这是基于‘量子叠加态’的防御机制！该死的海森堡，他真的把‘测不准原理’武器化了！”
“什么意思？”娜塔莎一边格挡一边后退，那些幽灵般的士兵越来越多，而且根本无法被锁定。
“海森堡在局部空间制造了一个高能干涉场！”刘一丘飞快地解释道，“这些士兵处于‘存在’与‘不存在’的叠加态中。就像薛定谔的那只猫！”
“只要你不观测它，它就是一团概率云，子弹会穿过它。但一旦它发起攻击，也就是它‘观测’你的瞬间，波函数坍缩，它就会变成致命的实体！”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刘一丘咬牙切齿，“你在和幽灵打架，而幽灵手里拿着真刀！”
局势瞬间陷入绝境。
越来越多的“量子幽灵”包围了过来。子弹无效，高频刀挥空，而每一次闪烁的寒光，都会在特工身上留下一道真实的伤口。
“老板！快想办法！”娜塔莎吼道，“物理学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要被这群‘概率云’给切成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