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倾诉，耗尽了玄霄最后的心力与灵力。他的声音早已嘶哑得如同破锣，眼神涣散，仅凭着那一股扭曲的执念支撑着，依旧紧紧抱着那个越来越显诡异的草人。
冥界的阴寒之气无孔不入，浸透了他的衣衫，也侵蚀着他因心力交瘁而变得脆弱的经脉。怀中的草人，那粗糙的草叶因沾染了他的心头血和泪水，又在浓郁阴气的滋养下，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从枯黄转向一种不祥的暗褐色，甚至边缘开始微微卷曲、发黑。
那单调的“啊”、“哦”声，不知从何时起，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摩擦朽木般的滞涩感，在这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瘆人。
玄霄浑然未觉，或者说，他早已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悲情世界里无法自拔。他将草人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脑补成了林妙妙（的神念）正在被他打动的迹象。
“……妙妙，你看，连这冥界的风……都在为我们的爱情……叹息……”他沙哑地低语，将草人贴在自己冰冷的脸上。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点燃的声音响起。
玄霄猛地一怔，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怀中的草人上。
只见草人那已经变得暗褐色的躯体上，毫无预兆地冒起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紧接着，那青烟迅速变浓，暗红色的火苗“噗”地一下从草人内部窜了出来，瞬间将其吞没！
“！！！”玄霄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用灵力扑灭火焰，但他此刻灵力近乎枯竭，心神俱疲，那微弱的灵力碰到火焰，竟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火势猛地一旺！
暗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散发着一种并非纯粹高温、而是夹杂着阴寒与怨念的诡异气息。火焰中，那草人迅速蜷缩、碳化，发出“噼啪”的轻微爆响，最后化作一小撮漆黑的灰烬，从玄霄僵硬的指缝间簌簌滑落，散入冥界的风中，消失不见。
连带着那偶尔响起的“啊”、“哦”声，也彻底消失了。
世界，彻底安静了。
玄霄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环在胸前，手中却空空如也。只有指尖残留的一点焦黑痕迹，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焦糊味，证明着那个草人曾经存在过。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一点点即将被风吹散的灰烬。
烧……烧了？
被他……抱了三天三夜，倾诉了所有心事的“妙妙”……自燃了？
为什么？
是因为被他感动了吗？所以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回归天地，将选择权彻底交还给他？（并不是）
还是因为……连一个没有生命的草人，都受不了他的唠叨和纠缠，宁愿自我毁灭？（接近真相）
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他倾注了所有情感的对象，就在他眼前，这么……没了？
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原来，他不仅不配得到真实的她。
连一个虚假的、粗糙的替身，他都留不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臂，抱住了自己冰冷的身体。
好冷。
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他蜷缩在忘川河畔的怪石阴影里，像一尊失去所有生气的石像，只有偶尔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发出的细微颤抖，证明他还活着。
而此刻，万象天内。
林妙妙正和谢遇安分享着从冥界带回来的、经过孟婆同意（用一套优化汤底的方案交换的）、稀释了辣度的“微麻微辣孟婆汤”（新品试验装）。
她满足地咂咂嘴：“这个味道就刚刚好！孟婆总算开窍了！”
谢遇安笑着递上一块星空软糖给她解辣，神识似有若无地扫过冥界某个角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属于玄霄的枯寂绝望气息，以及那个替身草人彻底消散的波动，微微摇了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
他收回神识，不再关注。
一个连自己都困在原地、不愿醒来的人，不值得他再多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