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凌天峰洞府的。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展览馆玉板上那疯狂跳动的数字，以及林妙妙那句轻飘飘的“想投资入股吗？”。五千上品灵石……仅仅是一天的门票收入！那一个月呢？一年呢？这还不算那些看起来卖得更火的周边产品！
他玄霄，修行千年，积累的财富固然不少，但大多是不便轻易动用的天材地宝和固定产业。像这般现金流如同江河奔涌的景象，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那块损失掉的极品灵石带来的心痛，此刻竟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掺杂着嫉妒和不甘的情绪覆盖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身败名裂，沦为笑柄，而林妙妙却能踩着他的“尸骨”，赚得盆满钵满？那些笑声，那些灵石，本都该是属于他的……或者说，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
一个荒谬又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在他被刺激得有些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既然无法阻止，既然他已经成了展览的核心“素材”，那么，他是否也应该享有相应的……权益？
对！权益！
他是这个展览的“主角”！没有他玄霄，哪来的这展览？哪来的这泼天富贵？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屈辱感依旧存在，但却被一种诡异的、试图从绝望中攫取最后一丝利益的算计所扭曲。
几天后，当玄霄再次出现在林妙妙的小院外时，他身上的杀气收敛了许多，但脸色依旧难看，眼神深处是一种混合着偏执和某种豁出去的复杂情绪。
林妙妙刚和谢遇安讨论完扩大生产线的事情，心情正好，看到门外这位不速之客，好心情顿时打了个折扣。
“仙尊又有何指教？”她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问，“这次是打算赔大门，还是想通了要包场？”
玄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别扭的、试图讲道理的语气开口：“本尊……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谈……分红之事。”
林妙妙：“……哈？”
她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连一旁原本神色淡然的谢遇安，都微微挑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玩味。
“分红？”林妙妙重复了一遍，表情古怪地看着玄霄，“分什么红？仙尊，您没事吧？”是不是打击太大，真的精神失常了？
玄霄被她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刺得脸颊肌肉抽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那展览馆，皆因我而起。其中影像、文字，皆与我相关。我既是……核心内容提供者，理应享有部分收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比正确，腰杆都挺直了些，仿佛找到了什么理论依据。“若无我之‘事迹’，何来你今日之收益？于情于理，你都该分我一部分！”
林妙妙听完，足足愣了三秒钟，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分、分红？！哈哈哈哈！因为你是主角？！玄霄仙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幽默感呢？！”她一边笑一边拍着门框，“照你这么说，那些话本子里被写成反派的魔尊、被挫骨扬灰的渣男，是不是都得去找写书的分红啊？哈哈哈！”
玄霄被她笑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那个“穷”字和展览馆日进斗金的景象，像两根鞭子抽打着他，让他死死站在原地，没有拂袖而去。
“此乃事实！”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事实？”林妙妙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就算你是‘核心素材’。那我问你，素材是自己跑到我展览馆里来的吗？是我请你写那日记的？还是我逼着你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的？”
“这……”玄霄语塞。
“展览馆的场地、布置、宣传、运营，哪一样不是我和我的伙伴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我们承担了风险，投入了成本，才有了今天的收益。你呢？你除了提供了点……嗯，负面教材，你还做了什么？”林妙妙语气犀利，步步紧逼，“仙尊，这做人呐，可以不要脸，但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玄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又被当众抽了几个耳光。他发现自己那套逻辑，在林妙妙清晰的商业头脑和事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直旁观的谢遇安，此时轻轻笑了一声，缓步上前，站到林妙妙身侧。他没有看玄霄，而是低头温声对林妙妙道：“妙妙，何必与……‘素材’多费唇舌。”他刻意在“素材”二字上顿了顿，语气里的揶揄毫不掩饰。
然后，他才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玄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玄霄仙尊若实在手头拮据，我倒是可以个人借你一些灵石，免息。至于分红……”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还是等仙尊何时能凭自身本事，也办一个如此受欢迎的展览时，再谈不迟。”
“你——！”玄霄气得浑身发抖，谢遇安这话，比林妙妙的嘲笑更戳他心窝子！借钱？他玄霄何时沦落到需要情敌施舍的地步？！
他死死瞪着眼前这对并肩而立、仿佛天造地设的男女，看着他们一个笑靥如花（气的），一个云淡风轻（损的），只觉得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再次在一片无声的嘲讽和自身巨大的屈辱中，狼狈不堪地转身离去。那“分红”的妄想，如同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沫，刚吹出来，就被现实无情地戳破了。
林妙妙看着他那比上次更显落魄的背影，摇了摇头，对谢遇安感叹道：“我以前到底是看上了他什么？这脑子……”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的一言难尽。
谢遇安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眼光不好没关系，及时改正便好。”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林妙妙感受着那份踏实，也笑了。
是啊，及时改正，然后找个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