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街道还浸在墨色里,苏宇推开家门时,门轴转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本以为屋内该是一片漆黑,却被客厅漫出的暖黄灯光晃了眼——不是彻夜未熄的小夜灯,而是主灯的光芒,透过门缝淌在玄关的地板上,像一汪融化的金子。
“红子又忘了关灯?”他低声自语,换鞋的动作放轻了些。
指尖还残留着八歧蛇内丹的冰凉触感,昨夜的戾气被晨光滤去大半,只剩下奔波后的疲惫。可当他走进客厅,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沙发上蜷缩着一团银白的影子,不是红子,也不是明美或小哀——是蛟龙。
她似乎是从鱼缸里爬出来的,鳞片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此刻正侧躺着,脑袋枕在柔软的抱枕上,尾巴尖从沙发边缘垂下来,偶尔轻轻扫过地毯,带起几缕纤维。
她的前爪搭在沙发扶手上,离茶几上的遥控器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显然是自己按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护肤品广告,女主角的笑声清脆,画面切换得飞快。蛟龙的金棕色竖瞳睁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连苏宇走进来都没察觉。
当镜头给到瓶身旋转的特写时,她忽然微微歪头,鼻尖动了动,像是在分辨那瓶子里装着什么神奇的东西。
苏宇靠在门框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昨夜在安倍家祠堂里,他面对的是怨毒的式神、疯狂的族长,是刀光剑影与暗影翻涌;
而此刻,眼前却是这样一幅画面——一条活了千年的蛟龙,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窝在沙发里看广告,连尾巴尖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兴奋。
广告切换成了零食广告,酥脆的薯片被咬碎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蛟龙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嘶”,像是被那声音吸引,试探着伸出爪子,想去碰茶几上的包装袋——那是红子昨晚没吃完的薯片。
“小心别把爪子划破了。”苏宇轻声开口。
蛟龙猛地回头,金瞳里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尾巴尖瞬间绷紧,差点把抱枕扫到地上。
看清是苏宇,她才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宇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蛟龙顺势往他这边挪了挪,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胳膊,鳞片的冰凉混着水汽,驱散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
“怎么爬出来了?”他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键。屏幕定格在一包彩色的糖果上,蛟龙的目光还黏在上面。
她没法说话,只是用鼻尖点了点鱼缸的方向,又指了指电视,金瞳里满是雀跃。苏宇大概明白了——在鱼缸里待着太无聊,她闻到客厅有动静(或许是电视待机时的微弱电流声),便自己爬了出来,还摸索着打开了电视。
“鳞片都干了。”苏宇伸手,指尖抚过她脖颈处的鳞片。
那里的水珠已经蒸发,鳞片失去了水润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蛟龙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尖轻轻勾住他的手腕,像是在求抚摸。
他起身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回来时,发现蛟龙正用爪子扒拉薯片袋,试图把里面的碎屑勾出来。
听见脚步声,她立刻停下动作,爪子僵在半空,金瞳里又露出那副“我没做坏事”的无辜表情。
苏宇忍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帮她擦了擦鳞片上的水珠:“想吃?这个太咸,不适合你。”
他把薯片袋收进垃圾桶,又拿起遥控器,“想看什么?换个动画片给你看?”
蛟龙听不懂“动画片”是什么,但见苏宇拿着那个黑色的小方块按了几下,屏幕上的画面就变成了会动的卡通小猫,立刻又被吸引了过去,连擦鳞片都乖乖的不动了。
苏宇靠在沙发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晨光正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她银白的鳞片上流淌,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忽然想起昨夜拿到的八歧蛇内丹,那东西此刻正放在口袋里,凝聚着数百年的怨灵之力,是帮她开智的关键。
或许再过不久,她就能看懂电视里的内容,甚至能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或许有一天,她会指着零食广告,用清亮的声音说“想吃”;会看着动画片里的角色,发出开心的嘶鸣。
电视里的小猫摔倒了,发出憨态可掬的叫声。蛟龙的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笑声——那是苏宇第一次听到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像风铃被风吹过,清脆又温柔。
苏宇闭上眼,把她往身边搂了搂。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昨夜的杀戮与戾气,仿佛都被这晨光与笑声涤荡干净了。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把她带回来的意义——不是为了什么灵兽的力量,只是想让这条在深海里孤独了千年的蛟龙,也能窝在暖烘烘的客厅里,看一场人类世界的、无关生存与杀戮的动画片。
蛟龙似乎察觉到他的疲惫,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金瞳里映着电视屏幕的光,像盛着两颗跳动的星星。
苏宇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忽然觉得,这凌晨的客厅,比任何华丽的城堡或隐秘的祠堂,都要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