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儿,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缓缓开口道:九儿,父亲自然不会责罚你,也不会再惩处你手下的侍女们了。你说这是有道理的,她们本来无罪,反而是尽忠职守的忠心之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这是苏九儿从未听过的语调。苏将军转头嘱咐身边的侍卫:这些侍女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各赏纹银三十两以资嘉勉!另外,传我命令,从今日起,她们的月例银子增加一倍,以示苏府对忠诚之人的重视。
那些侍卫愣了一愣,随即恭敬地应诺一声:是,将军!便匆匆去了库房领取赏银。
苏玉依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本来是想借机陷害苏九儿,看她出丑受罚,却没料到事情会走向这般出人意料的结果。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这些低贱的侍女们得到了赏赐,这让她心中的妒火烧得更加旺盛。
父亲,她们如此冒犯您,分明是把您不放在眼里......苏玉依还妄想扭转乾坤,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甘和委屈,您是苏府的一家之主,威严不容冒犯,若是任由下人们如此放肆,日后还如何治理家务?
苏将军一挥手,生硬地打断她:她们是忠心听从主子的命令,这是应该的!一个奴仆能够严格遵守主子的吩咐,不因外人的威胁而动摇,这正是忠诚的体现。你不必多言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那双锐利的眼神如刀子般扫向苏玉依,让她心中一凛。苏玉依只得憋回了后半句话,脸部青一阵白一阵,心中的怨恨却如潮水般涌起。
苏将军重新转向苏九儿,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九儿,你为何要下这等命令,不许任何人见你?是不是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
这句话问得极为小心,仿佛生怕触碰到什么敏感的话题。苏将军的眼中闪烁着愧疚的光芒,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关心这个女儿的感受。
苏九儿垂下眼眸,语气依然冷淡:九儿喜爱安静,不想频频受人打扰。更不想看到有些人不请自来,仗着自己是苏家人就肆意闯入我的地方,把这里当作可以随意践踏的场所。
她的话有明确的指代对象,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刺,苏玉依的俏脸顿时涨红了,忍不住反呛道:你在说谁?!苏九儿,你别太过分了!
苏九儿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望向苏将军:苏将军,我这般命令,难道有违家法国法吗?还是说,苏府的规矩已经变成了任何人都可以随意闯入他人居所?
苏将军摇了摇头:自然不违背。每个人都有权保护自己的居所不受侵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苏家确实没有强制家人必须随时接见任何人的家规,国家的法律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条文。苏将军虽然不常理会家中后院的事,但对这个女儿的遭遇也有些了解。他知道她在府中不受待见,经常受到姐妹们的冷眼和刁难。
只是,直到那天晚上在小院中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看到苏九儿被人围攻、被人辱骂、被人推搡,才算真正明白了她所遭受的非人待遇。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对这个女儿,他确实亏欠太多。
他迈步向前,想要伸手握住苏九儿的手:九儿,父亲这次来找你,是想嘱咐你一些事情,也想......
苏九儿立即后退一步,敏捷地扯回自己的手,那动作快得仿佛他的手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军若有嘱咐,请直言。九儿洗耳恭听。
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寒,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句更是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将血缘亲情拒之门外。
苏将军看着这个刻意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女儿,心中阵阵作痛,那种痛楚仿佛有人在他心上狠狠地撕扯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追悔莫及,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这个女儿他以前也偶尔见过几次。从前的她总是畏缩地躲在人后,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却有抑制不住的渴望,渴望得到他的宠爱,就像他对待其他儿女一样,摸摸她的头,说一些嘉许的话,哪怕只是一个温和的笑容。
可是,他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微薄的温情。每次见了她,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呵斥几句,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想起那个女人,从而迁怒于她,让她更加胆怯退缩。他亲眼看着那双眸子中微弱的光亮是如何一点点熄灭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如何越来越沉默的。
当时的他,甚至还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这就是在报复那个抛弃自己、宁愿绝望跳崖也不愿再见他一面的女人。他要让她的女儿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那个女人最终有没有在九泉之下感受到这种报复,他心里并不清楚。但他的这一系列行为,却将这个无辜的女儿越推越远,这是不争的事实。等到他终于认识到这一点,想要弥补这份欠缺的父爱时,对方却已经再也不愿接受了。
现在的苏九儿口口声声称他为苏将军,看他的眼神如看陌路之人,那种疏离和冷漠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他再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却无从着手,就像面对一堵无形的墙,永远无法跨越。
苏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痛楚,他来此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望着女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九儿,近来城中风云诡谲,形势极为复杂。据可靠消息,有一神秘黑袍人在城中作祟,不仅偷盗了四皇子的贵重之物,还在拍卖会上当众挑衅皇室威严,这引得四皇子龙颜大怒,誓要将此人绳之以法。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精心绘制的肖像,递给苏九儿:这是那神秘人的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从体态和服饰来看,应该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我希望你们这几日老实待在家中,切莫外出走动,以免无辜卷入这场风波中。
苏九儿接过肖像,表面上平静地仔细打量,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画中人物栩栩如生,那一袭黑色斗篷、神秘的面具、优雅的身姿,简直就是照着她曾经遗弃在河边的那一套服装临摹的,连斗篷上的一条细微纹路都丝毫不差!
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苏九儿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警觉,但她依然保持着表面的镇定,继续向父亲询问画像的来历。
父亲,这画像是如何得来的?那神秘人可曾留下什么线索?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寒光。
苏将军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三日前有一批守城兵卫在护城河边巡逻时,发现了一套极为怪异的衣服。据他们描述,这些衣服当时正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随风飘荡,宛如鬼魅一般,甚是邪门。这种超自然的现象立即引起了守卫们的高度重视,他们不敢怠慢,很快就将此事层层上报。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凝重:消息传到四皇子耳中后,殿下立即意识到这可能与那个神秘黑袍人有关,遂下令在全城展开地毯式的搜捕行动。如今整座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卫,任何可疑的人都会被严格盘查。
苏九儿听到这里,心中已然了然。她轻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一定是河边那个自称与她有仇的神秘人在幕后捣鬼!此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故意拿出她遗弃的装束制造事端,引起守卫的注意,好让他们去报告四皇子。
首先在拍卖会上,她使出了瞬移之术让四皇子大失颜面,现在看来四皇子一定怀疑她使用了某种妖术或者隐身秘法,这才会如此反应激烈。而那个神秘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幕后推波助澜,借机陷害她!
这个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了解她的行踪,甚至连她丢弃衣物的地点都一清二楚。这说明此人要么一直在暗中监视她,要么就是在那天晚上就在现场附近。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更可恨的是,她对那人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连是男是女、老幼高矮都无从查起。对方显然是个极为谨慎狡猾的人,每次现身都隐藏得极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她在明处,那人却在暗处,这种被动的局面让她感到极为不安。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暗暗冷笑。既然那人已将她视为生死仇敌,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想出其他更毒辣的损招。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人如果真的想要对付她,早晚会再次现身,到时候必然会露出破绽。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蛇出洞时再行雷霆反击。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眸,开始在心中谋划接下来的对策。首先要加强院落的防守,绝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其次要想办法查出那个神秘人的身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最后还要准备后手,万一事情败露,也要有脱身之策。
苏将军自然无暇顾及她复杂的心思,又反复叮嘱了几句安全事宜便准备告辞离去。但在临走之前,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嘉奖了侍女们的忠诚表现,并且郑重其事地当场宣布了一条新的家规: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得未经允许就自行闯入苏九儿的院落,无论是何身份,无论有何理由。违者必将受到家法严惩,绝不姑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刻意看了一眼苏玉依,那眼神冷冰冰的,如同冬日的寒风一般刺骨入髓。作为曾经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苏将军虽然不常理会家中的后院琐事,但这决不代表他就对一切一无所知。
苏玉依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她内心的那些龌龊小心思,她对苏九儿的恶意和刁难,他当然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以前他不愿意管,也懒得管,觉得这只是女人家的小打小闹,成不了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儿亏欠太多,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这道新规,不啻是对苏玉依等人的严厉警告,也是对苏九儿的一种保护。
苏玉依听到这话,心里一凛,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她当然明白父亲这话的深层含意,这分明就是在警告她以后不要再去招惹苏九儿。她心知在这里已经扳不回一城,权衡再三,还是选择暂时隐忍,跟在苏将军身后唯唯诺诺地离去了。
但是她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却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庶女能够得到父亲如此的偏爱和保护?凭什么她这个嫡女反而要受到警告和约束?这个世界简直是颠倒了!
等到苏将军和苏玉依等人都离开后,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太棒了!小姐真是太厉害了!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赞叹,紧接着其他侍女们也纷纷附和。
是啊,小姐不仅为我们出了头,还让我们得到了赏赐!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人随意欺负我们了!
小姐就是我们的靠山!
侍女们的目光闪闪发亮,满眼崇拜地望着她们的小主子。在她们看来,苏九儿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不仅保护了她们,还为她们争取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待遇。
这些侍女们平日在苏府的地位确实不高,除了经常受到各房主子的气,就连那些小姐少爷手下的大丫头也时常对她们呼来喝去、拳打脚踢。她们被临时调拨到这里服侍苏九儿,本以为只是换了一个痛苦的地方继续受苦,却没料到竟然因祸得福,反而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现在不仅有了将军亲自下达的保护令,还得到了丰厚的赏赐,这让她们如何不感激涕零?在她们心中,苏九儿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受宠的庶女,而是一个有能力保护她们的真正主子。
苏九儿看着这些欢欣鼓舞的侍女们,心中也感到一丝暖意。至少在这个冷漠的府邸中,还有一些人是真心站在她这边的,这让她感到不再那么孤单。
但是她也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那个神秘的敌人还隐藏在暗处,四皇子的搜捕行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而苏府内部的明争暗斗也不会因为一道家规就停止。
她必须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但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那就要做好承受她反击的准备。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