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案件有什么疑惑还需要解决,是她想知道,死者看到的经历的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在案子过后主动去了解,不是自虐,是她想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知道了。
至于案件推论的那些,都不是事实。
到达队里,告知大家她已经好得差不多后,大家才放下心。
临近过年前完成案子,还是圆满完成,大家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还以为过年都过不安生,没想到凶手和证据都找到了,太幸运了。”成从容望着面前需要整理的资料,疲惫的脸上带着畅快。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而且赶得及,把其他的案子都了解了,过年回来不会显得太杂乱。
不过得保证过年期间不会发生案子,如果发生的话,他们还是得加班。
关于这点,办公室里没人忧心。
干刑侦的还为未来可能会发生命案忧心,那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了。
有休息就休息,没休息就加油干。
这几乎是所有干刑侦的人的日常信条了。
乐宁跟着一起整理,整理得差不多后,接下了去证物室最后清点的工作。
拿着文件去往证物室的时候,乐宁天马行空想,自己为什么今天有点不敢直视江启。
思来想去,她觉得是昨天两人太亲密的缘故。
平时他们站立的位置都有个半米的距离,最多讨论的时候距离近了一些。
昨天她直接被牵着走的,吃饭准备药物给她吃都距离很近。
她和男性上次距离很近的时候,是和人搏斗。
和那些需要对打的人,自然不会产生什么旖旎的想法。
江启就不一样了,他长得好看,性格秉性又很合她口味。
荷尔蒙躁动,难免的事情。
乐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缓了缓,打开门进入证物室。
一个晚上和上午,早就够痕检做完所有检查,然后收纳好凶器。
他们一共携带了两把刀,乐宁看向杀死关跃进那把刀。
上面还标注了使用者是马鸣。
说起来,最开始他们还推测,杀死关跃进的那一刀,可能是身体相对娇小的人。
后来才知道,马鸣是因为害怕,身体缩了缩,力气也用得小。
乐宁伸出手,触碰那把刀。
“救救我的儿子,救救我的妻子……你们放过他们吧……”
虚弱的哀嚎声在乐宁耳边响起。
画面里,关跃进眼睛望向卧室的方向,面前是被口罩和雨衣罩住的人。
他眼里带着强烈的希冀,然后眼底的光逐渐湮灭。
就在乐宁以为画面到此戛然而止的时候,画面再度动了动。
意识到自己杀了人,马鸣瘫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而一旁站着的,手里拿着滴血长刀华佳佳,正埋着头,惨白灯光下,幽暗的眸子死死盯着马鸣,眼睛里带着极度愉悦的笑意。
至此画面才终结。
乐宁回过神,她轻叹了一声。
她还是错了。
本来以为,或许能看到求生的机会,能给后面遭遇类似情况的人一点警示。
可事实告诉乐宁,没有可能。
从他们一家被盯上的时候,一切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是她期望能在这个案子获得一点正向反馈。
是她执念了。
乐宁原地沉思了许久,开始登记这些东西。
这是他们这里的备份。
在登记结束后,乐宁又收这些东西。
再次看见凶器的时候,她觉得或许可以倾听一下死者最后的声音,伸出手再度触碰上去。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或许意识到他们全家人都无法活下去,关跃进带着绝望的哀鸣道歉。
明明死亡的是他,他却觉得自己对不起家里人。
画面里,他试图挣扎,可还是被毫不犹豫贯穿致命处。
在调查的资料中,包括亲人和朋友的叙述中,乐宁不难看出死者是比较软弱的性格。
难听一点就是包子性格,任人搓扁捏圆。
这样的人,要他反抗是极其难的。
不过按照他们的分析,他也是反抗过的,只是被吓得无法反抗了,最终没能做到保护他在乎的人。
乐宁垂眸,轻轻叹息一声。
迟疑了几分钟,乐宁动了动,准备把凶器收好。
可再度触碰,熟悉的心声再度闯入脑海。
“对不起……”
深深的悲哀和无力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乐宁低头,画面里,周琳眼泪簌簌,悲痛难当。
紧接着,是周琳试图跑到门口。
可是恶魔没有留给她逃跑的可能。
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她就被拖着往回拖,一步一步往主卧去。
她的嘴被堵住,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咽声。
可没有人能救她,她最终被拖入了主卧。
画面戛然而止,乐宁却无比清楚自己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桩桩件件、大大小小全部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低下头,眼泪滑落脸颊。
她的手依旧保持着触碰的姿势,另一只手撑着,可她却浑身无力,想要瘫软在地上。
不止受害者会痛苦无力,作为侦查人员,依旧会因为触目惊心的事实感到无比痛苦。
这时,证物室的门被打开。
江启看着乐宁,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证据和凶器上,神色带上了然。
他能察觉到,在办案过程中,乐宁有一种对发生事实无力做出任何挽救的无力感。
以往也会有,只是没有这次冲击巨大。
听说她接下登记的事情,过了时间依旧没回来,他就清楚发生了什么。
“起来。”他说。
乐宁无意中已经半跪在地上,眼眶一片通红。
不过听到江启的声音,她还是站了起来。
她哑着声音道:“抱歉,我只是一时间没控制住。”
“我知道,情绪是正常的,不用憋着,只是你要知道起来就好。刑侦就是,可以共情,但要学会起来重新出发。”江启走过去,长叹一声后安抚道。
乐宁点头,“我知道的。”
“登记结束了吗?”江启问。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太多安慰,只需要点到为止。只要能听进去,一两次就好。
听不进去,说几十遍也没用。
乐宁颔首。
江启将剩下的东西放好,然后规整好,再度开口说:“走吧。”
“好。”乐宁深吸一口气说。
“别苦着一张脸了,好消息是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刑。”
“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是吗?”
“是的,时光不能倒流,我们也不是全能的。”
“谢谢。”
“不用。”
对话结束,两个人影相携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