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殿—
凭借着多年来对许清风的了解,怜舟沅宁几乎能够断定,此番大抵在他的股掌之中。
心中虽少了几分忧虑,但是既然要做局,必然是要做的全套。
“加派三倍人手,沿断魂崖下游两岸,给朕细细地搜!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凡有线索者,重赏!”
“西境军务不可一日无主。擢升副将周霆暂代主帅之职,稳定军心,严防戎卢反扑。另,命兵部即刻遴选得力干将,火速前往西境接掌兵权,务必稳住局势!”
这番姿态,既是做给朝中可能存在的耳目看,也是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配合许清风的计划,静观其变。
将西境之事安排妥当后,怜舟沅宁并未停歇。
她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
思及此,她便让人摆驾到了弦月阁。
慕容璟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依旧是那副病弱恭顺的模样,由内侍推着轮椅上前行礼。
“陛下亲临,臣侍陋室蓬荜生辉。”
怜舟沅宁挥退左右,只留孙德阳在门外候着。
她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审视着慕容璟:“朕今日来,是想听听你说说,你以为,你那堂兄近日可还安分?”
慕容璟垂眸,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语气却带着惋惜:“劳陛下挂心,堂兄一切安好,只是……似乎因子嗣一事,夙夜忧叹,十分闹心,言行也难免……焦躁了些。”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转为平淡的陈述,“说起来,前两日听闻,那个在内务府拨人时做了手脚、害得谌侍君受惊的钱副管,竟然自尽了?真是……死得倒是干脆。”
他将“自尽”二字咬得略重,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怜舟沅宁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哦?看来你行动虽不便,消息倒是灵通。”
“臣侍整日困于这轮椅之上,无所事事,也只能听听宫人们闲聊罢了。”他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说起来,堂兄身边那个叫灵越的小侍从,倒是跟了堂兄许多年了,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知道的事情……想必比旁人多些。臣侍有时见他出入,神色间总似藏着什么事一般。”
怜舟沅宁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朕知道了。”她站起身,不再多留,“你好生养着,缺什么,让宫人去内务府支取。”
“臣侍恭送陛下。”
慕容璟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心中冷笑,她来此,无非是觉得他此刻尚有利用价值,是一条能撕咬慕容珩的恶犬罢了。
可如今,他身不由己,除了依附于她,借她的手报复,又能如何呢?
离开弦月阁,怜舟沅宁立刻低声吩咐随行的若棠:“去查查慕容珩身边那个叫灵越的侍从,找个机会,旁敲侧击,看看能否套出些什么。记住,要隐秘,莫要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若棠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怜舟沅宁缓步走在宫道上,秋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层层重压。西境、后宫、世家……千头万绪缠绕在一起。
她正凝神思索,却见孙德阳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
“陛下,沈瑶沈大人入宫拜见,如今人已经候在昭宁殿了,说是有要事回禀。”
“朕知道了。”
沈瑶么?
从江南道回来之后,她自请调到鸿胪寺做个闲差,近日倒是很没什么消息。
刚走回昭宁殿,便见沈瑶已经候在那里,手上捧着一沓精致的文书。
那文书以桑南国特有的靛蓝色锦缎封缄,火漆上是桑南王室的图腾。
“臣沈瑶,参见陛下。”沈瑶的态度比之往日恭顺了不少。
“平身。沈卿此时入宫,所为何事?”怜舟沅宁步入殿内,在御案后坐下。
沈瑶双手将文书呈上:“陛下,桑南国派来使臣,正式递交国书,提出希望与我国……开通互市。”
怜舟沅宁接过国书,展开细看。文中辞藻华丽,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桑南国提议在边境指定地点设立官营贸易市场,由两国官员共同管理。
且他们希望用桑南的特产—— 质地轻软、色彩绚丽的云锦,治疗瘴疠有奇效的珍贵药材麒麟竭,以及色泽饱满、深受当地贵族喜爱的朱砂矿 ,来交换凤伶国的优质生铁、茶叶、瓷器以及先进的农耕技术。
国书中还详细提出了互市细则:双方商人需在榷场内交易,不得私下往来;交易需以官方规定的比价,或以物易物,或使用两国认可的银钱;设立稽查官吏,严查军械违禁物品流通;并提议双方互派常驻使臣,协调处理互市纠纷。
倒是件互利共赢的好事。
桑南国资源独特,但缺乏金属与技术支持;凤伶物产丰饶,技术先进,却也需桑南的某些特有物产。若能成行,对两国皆是利好。
怜舟沅宁合上国书,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敲击。
桑南此时提出互市,是真心寻求合作,还是另有所图?
她抬眸看向沈瑶:“沈卿以为如何?”
沈瑶沉吟片刻,谨慎回道:
“陛下,互市若成,可增国库税收,惠及边民,亦可牵制西域其他部族。然,桑南人精明,其云锦、药材虽好,我朝生铁、茶瓷与技术更是国之根本。具体条款,需派能臣干吏,与之细细磋商,寸利必争,尤其需防其借机探我虚实,或夹带私货。”
怜舟沅宁微微颔首,沈瑶虽有时行事不够灵光,但此番分析倒也算中肯。“此事朕已知晓。
你先拟个初步章程,召集户部、工部、兵部相关人员详议,三日后给朕回话。”
“臣,遵旨。”沈瑶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话说这桑南国早年间一度陷于内战,内忧外患。
眼下的女王明青璃却是颇有手段,雷厉风行,桑南在她的励精图治之下才有所发展。
也不知此番明青璃的心思意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