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小姐的南方之旅,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那座边远的乡下小村,就这样突兀地撞入了她的视野。
赤兔那堪称恐怖的移动速度,在接近人类聚落的边缘时,终于稍稍放缓。
它趴在了树林的一处边缘,巨大的兔腿完美隐没在繁茂的枝叶投下的阴影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森林里长出来了一个兔头,而且还是红的。
骑士小姐从兔头上坐起身,厚重的银色铠甲发出轻微而沉闷的摩擦声。
她眺望着远方那座安宁的村庄。
几缕炊烟笔直地升向天空,融进灰蒙蒙的背景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甚至有些乏味。
这正是她选择这条路线的原因。
避开主干道,避开所有可能的麻烦。
她的目标是南方破碎列国的核心,不想在这些边境地带浪费任何时间。
然而,就在她准备命令赤兔绕行时,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让她停下了动作。
空气中,似乎飘来了一点别的味道。
不是炊烟的焦香,也不是泥土的芬芳。
那是一种极淡的,铁锈与腐败混合的气息。
骑士小姐沉默着,只是静静地观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村庄,太安静了。
一个处于傍晚的村庄,不该是这样死寂的。
没有鸡鸣就算了,居然也没有犬吠,当然可能是这里没有,但就连一丝属于孩童的嬉闹声骑士小姐都没有听到。
只有那几缕固执的炊烟,证明着这里曾有过生命。
她的目光穿过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在村庄的入口。
那里,倒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们的姿态扭曲,不像是醉倒或睡着了。
更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烂玩偶。
骑士小姐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在全身具装重甲的加持下身高早已突破了三米,即使是在巨兔的头顶,也显得格外挺拔。
银色的全身重铠在林间的斑驳光影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兔兔。”
她开口,声音透过头盔的阻隔,显得沉闷而中性。
“吱?”
身下的巨兔晃了晃长耳朵,似乎在询问。
“原地待命。”
话音落下,骑士小姐的身影从三十米高的兔头上纵身跃下。
“轰!”
沉重的铠甲砸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大地微微震颤,一个浅坑以她的落点为中心龟裂开来。
她却没有丝毫停顿,迈开双腿,朝着那个死寂的村庄大步走去。
每一步,都在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与此同时。
对于莉娜来说,今天本该和过去的十六年里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
这个被世界遗忘的村庄,名叫风车村。
这里的生计依赖着附近森林所生长的草药与历代先祖所开垦出来的田地。
除了偶尔来采集药草的医生,就连税务官每年也只会过来一次。
在村庄的生活就是遵循着太阳的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几乎一成不变,除了去城镇采购的日子,那时村内的所有人都会开心。
因为大人们会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孩子们也会分到一小块糖。
莉娜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村子东头的小河井打水。
这是村里所有女孩们的工作。
用冰凉的河水将家里的大水缸装满一天中最初的活计就算完成。
不过她家不一样,她的父亲是负责村了水房的,所以丽娜一天要打两次。
不过在打完第一次水回后母亲就会准备好早餐。
大麦煮成的麦粥,配上一点熏肉以及母亲亲手烤制的没那么坚硬的黑面包。
这已经是很丰盛的一顿了,就这样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开启新的一天。
今天也一样。
吃完早饭的莉娜在帮着父亲修补完他的衣服后就拎着两个木桶走在去小河的路上。
森林边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吸入肺里很舒服。
在丽娜看来她们风车村的空气也不比城里那些贵族用的香水差,虽然她从来没见过香水。
她在心里盘算着。
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或许,等家里的牛羊再长大一点,自己就带着它们能去镇上看看了。
听说镇上有吟游诗人,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不必在太阳下山后就熄灭的魔法灯。
而且妈妈也快生了,正好去镇子上把牛羊卖了还可以给妈妈买一些补品。
而且最好是弟弟,这样子我的担子就能轻些了。
就这样丽娜带着无尽的思绪和两桶半满的桶踏上了回家的路,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咔嚓!”
那声音很清脆,像是有人用斧头劈开了干燥的木柴。
但又不对。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质感。
莉娜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自己家的方向。
紧接着。
“啊——”
一声凄厉的,被强行掐断的惨叫,刺破了村庄的宁静。
那绝不是鸟的叫声。
冰冷的寒意,顺着莉娜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错觉。
一定是听错了。
绝对不是人的声音。
几个苍白无力的念头在脑中闪过,然后瞬间被下一个声音击得粉碎。
“救……救命!”
是村长奥尔加叔叔的声音。
那个总是有点聒噪却会在每次打到猎物后分给村民分一些肉干的好心大叔。
莉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哐当!”
手中的木桶滑落,清澈的井水泼洒出来,浸湿了她脚下的泥土。
她顾不上了。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提起裙摆,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长裙绊住了她的脚,让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但她强行稳住了身形,继续奔跑。
奔跑...
记忆中,她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快到双脚几乎要缠在一起,快到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马的嘶鸣声。
金属的碰撞声。
男人的怒吼与女人的哭喊。
各种混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成型。
强盗?
还是……军队?
村庄的轮廓在视野中飞速放大。
然后,她看到了。
在村口的空地上,几个身穿制式铠甲的陌生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他们的动作冰冷而高效。
每一剑挥出,都有一位她所熟悉的村民,带着满脸的惊恐与不解倒下。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村民们赖以为生的土地。
村长先生就倒在那里。
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莉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想吐,想停下来,想逃离这个突然变成地狱的地方。
但她不能。
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家人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给了她继续下去的勇气。
那段平时运水时感觉并不遥远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没有尽头。
终于,那栋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房门虚掩着。
“爸爸!妈妈!
莉娜带着哭腔,一把推开家门。
她看到了。
两个她最熟悉的身影,正挤在屋子的角落里,脸上是同一种极致的恐惧。
父亲紧紧将母亲护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把用来劈柴的旧斧头,那双常年劳作的结实手臂,此刻却在不住地颤抖。
在莉娜冲进门的瞬间他们的表情同时一变。
恐惧中,多了一丝看到亲人安然无恙的狂喜。
“莉娜!你没事!”
父亲的声音沙哑,他冲过来,用那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了莉娜。
“啊啊,莉娜……太好了……”
母亲也围了上来,温柔的双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泪水已经决堤。
“好了,莉娜也回来了,我们快从后门逃走!”
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拉着莉娜的手,就要往屋子后面跑。
如今风车村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正是因为担心在外打水的莉娜,他们才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现在,一家人终于团聚。
只要能逃进屋后的森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
一道人影,堵住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那是一个高大的,全身笼罩在金属铠甲中的骑士。
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个令人绝望的剪影。
他手中的长剑,剑尖还在向下滴着鲜血。
一滴。
又一滴。
落在林安斯家陈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骑士胸口的甲胄上,清晰地刻画着一个燃烧的太阳徽记。
但只是普通农民的林安斯一家可不认识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骑士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头,被头盔完全覆盖的面部,转向屋角里瑟瑟发抖的一家四口。
莉娜的父亲将妻女死死护在身后,举起了手中的斧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滚开!你这该死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银光闪过。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得让人难以察觉。
莉娜只看到父亲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过的剑尖。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不——!”
母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骑士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
他看都没看倒下的男人,迈步走向剩下的两个猎物。
恐惧,彻底攫住了莉娜的灵魂。
她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死亡的阴影,将她们完全笼罩。
也就在这一刻。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从村口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仿佛是天空塌陷,又像是大地崩裂。
整个村庄,连同莉娜所在的这栋小屋,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屋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正缓步逼近的帝国骑士,动作猛地一顿。
他惊疑不定地扭头,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村庄外面的同伴,发生了什么?
是魔物暴动?还是……
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下一秒,一道银色的残影,以一种超越人类视觉极限的速度,从门口一闪而过。
那残影直接撞上了另一侧的墙壁。
“砰!”
由厚实木板和泥土构成的墙壁,瞬间炸开一个大洞。
木屑与土块四散飞溅。
阳光从破洞外照射进来,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也照亮了那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人?
一个全身包裹在华丽的,雕刻着圣洁纹路的银色重铠里的人。
这副铠甲的样式,比帝国骑士的制式装备要精美繁复无数倍,充满了威严与神圣感。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这个人的体型。
太高了。
即使微微弯着腰,她的头顶也几乎要碰到屋顶的横梁。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墙边的破洞前,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银山。
帝国骑士的瞳孔在头盔下骤然收缩。
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旁边的洞:......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你是什么人!”
他厉声喝问,同时将剑锋对准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骑士。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
银色骑士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越过了惊慌的帝国骑士,落在了墙角里,那对已经被吓傻了的丽娜身上。
看着倒在血泊中,身体尚有余温的男人。
还有那个扑在地上对着男人哭得肝肠寸断的怀孕女人。
银色骑士的头盔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这一切。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哭声,和姐妹俩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声。
帝国骑士感到了一丝不安。
眼前这个神秘的重甲骑士,带给他的压迫感,远超他以往面对的任何敌人。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管你是谁,给我去死!”
他咆哮着,挥剑冲了上去。
剑锋带着风声,直取银色骑士的脖颈。
这是他最自信的一剑。
足以斩断钢铁。
然而。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银色骑士甚至没有移动。
她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没有武器。
就是一只包裹在银色臂铠里的,空着的手。
然后,她张开五指,迎向了那把劈来的长剑。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帝国骑士感觉自己像是劈在了一座山上。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惊骇地看到。
那把由帝国精炼钢打造的长剑,被对方……用五根手指,稳稳地捏住了。
剑刃距离那圣洁的铠甲,还有一指的距离。
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怎么……可能……”
帝国骑士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聒噪。”
一个清冷的,略带沉闷的声音,从银色的头盔下传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
银色骑士捏着剑刃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咔嚓!”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中。
那把坚固的长剑,从剑尖开始,一寸寸地……被她徒手捏成了碎片。
.....
这算是我一开始想的几个开局之一,毕竟都无稽之谈了,咋们的骨老师也是不得不提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