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机械师小姐通过自己卓绝的脑补能力所拼凑出真相后的大彻大悟,在她身后的一行人此刻都面色古怪地看向一脸懵逼的巴洛克。
虽然对方的声音宛如生锈的破风箱,但吐出的每一个字符在场的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菲奥娜那双总是带着清澈的智慧与高冷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她此刻紧紧抿着唇,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脱口而出的质问,目光在巴洛克和那个怪物之间来回扫视,试图推理出二者之间的不可言说的关系。
“唉……不是,都看我干嘛……这不是是我造出来的东西!”巴洛克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视线,像芒刺在背,他烦躁地挥了挥自己还算灵活的手臂,粗声粗气地嚷嚷着。
“不是,这里又不是我的实验室,还有菲奥娜你这家伙查出这里的负责人了没。”他试图用其他的话题来转移这股视线。
菲奥娜还没说话,刚刚赶来支援的导师倒是想回答,但对面怪物接下来的动作又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黏稠的泥浆和黑紫色的不明液体从那个庞大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残破的装甲缝隙中流下,在地面上汇成一滩滩污秽。
一股怪异的、混合着金属锈蚀、臭氧和血肉腐败的气味弥漫开来,刺得人鼻腔发酸。
“咔……嚓……”
一声清脆的、像是甜点上的巧克力脆片被牙齿咬碎的声响传来。
一道裂纹出现在它头部那块怪异的面甲上,瞬间蔓延成蜘蛛网状的,在众人的目光中应声碎裂,像风化的岩石一样,一块块地剥落下来。
碎片掉进泥水里,溅起一阵涟漪,那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面甲之下,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或是狰狞的怪物结构。
那是一张脸。
或者说,是半张人脸。
左半边脸颊还保留着人类的轮廓,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紧地贴在颧骨上。一只紧闭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霜与污泥。
而右半边,则是一幅血肉与钢铁相互侵蚀的地狱画卷。
皮肤被粗暴地撕开,露出底下蠕动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组织,无数细小的金属线缆和黑紫色的肉筋扭曲地纠缠在一起,像一群嗜血的毒蛇,疯狂地钻入他的血肉,一直蔓延到脖颈之下。
一只猩红的义眼被血肉和机械包死死的裹着,伴随着他的喘息他身上的线路还会闪过紫色的光。
阳光顺着芙蕾雅从云层中干出的大洞中倾泻而下,精准地照在对方的身上,使得着这张一半属于人,一半属于怪物的脸在众人的眼前得以清晰的展露出来。
“莱茵……”
看见这张有些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脸,熟悉的是人类的那半张,陌生的是它所处的这具扭曲的身躯。
巴洛克艰难的从干涩的喉咙深处挤出对方的名字。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巨大的冲击使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名字,他已经快三年没有再叫出口了。
那个曾经无数次在课上与他争论图纸上不合理的设计、在实操上一直与他顶牛、在他当上首席那天默默转身离去的挚友。
莱茵·克利夫。
“……巴洛克。”
被称为莱茵的怪物,那只猩红的机械独眼艰难地转动,在失焦的视野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聚焦在了不远处的巴洛克身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扯出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带着一丝挑衅的笑容,却只牵动了脸颊上几根断裂的线缆,迸射出微弱的电火花,伴随着一阵焦糊的气味。
“你……还是老样子……真狼狈啊……”
“看了...没...有我..你根本一点都不行吗..矮罐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似乎是在缅怀自己的过去。
菲奥娜倒吸一口凉气,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看向巴洛克,又看向那个怪物,作为曾经的同学,她当然也认识莱茵,那个在学生时期就和巴洛克在魔导院出名的人类天才,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回归”。
或者说他早就回归了,只是某些人还不知道罢了。
巴洛克没有理会其他的反应,他眼中的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下那个在泥水中苟延残喘的身影。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只想离得再近一些,看清那张脸,仿佛这样就能否定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
巴洛克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心碎的悲鸣。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名为背叛的剧痛。
“为什么……会是你?可你……你不是三年前就离开学院了吗?”
他以为他只是在赌气。
他以为他只是钻进了牛角尖,不愿意见自己,想要出去见证一下世界而已。
所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巴洛克甚至在不久前还想着,等把‘传送锚点’研究出来就去找他,先是把他狠狠揍一顿,然后拖他去酒馆喝个烂醉,用最烈的矮人麦酒把所有的不快都冲进下水道。
对了‘传送锚点’!
他早该想到的,之前的项目讨论时他就见过一份堪称天才的策划书还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熟悉,可是对方并没有出面,所有他也没有再关注过。
所以巴洛克从未想过,他与好友的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光景。
不是在洒满阳光的学院广场,不是在堆满图纸的工坊,而是在这片被鲜血和机油污染的泥潭里,隔着生与死的距离。这距离如此遥远,仿佛隔着一个被扭曲和背叛了的青春。
“是啊...我离开了,去了一个”
莱茵的机械独眼闪烁了一下,那猩红的光芒似乎穿透了沉沉的雨幕,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
“一个....能让我……追上你的地方。”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发声都像是在忍受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仿佛体内的机械正在与他的声带进行一场残酷的战争。
“你当上首席的那天……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你……所有人都为你欢呼……为你喝彩……你就像……就像天上的太阳……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而我……我只是……你光芒下的一道影子……一道永远只能追逐,却永远无法并肩的影子……”
嫉妒....自那天起便在他的心中深深埋下。
听到自家好兄弟的‘坦白’巴洛克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像疯了一样捶打着身下冰冷的泥地,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这样就能将胸腔中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宣泄出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他抬起头,沾满泥水的脸上,双眼赤红,“要一起成为魔导院最顶尖的大师!首席的位置,谁拿到不一样?那只是个名头!一个狗屁不如的名头!”
“不一样!”
莱茵突然嘶吼起来,那庞大的身躯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剧烈颤抖,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涌出更多黑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片片坑洞。
“怎么会一样!你永远走在前面!你永远是对的!你永远……那么耀眼!你的每一份图纸都堪称完美,你的每一个构想都能颠覆时代!而我呢?我只能跟在你身后,拾取你遗落的灵感,修补你看不上的瑕疵!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永远只能跟在巨人脚边的侏儒!”
“我不想……我不想被你抛下啊……”
他那只完好的人类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球里,因为激动而布满了血丝。那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巴洛克在泥水中挣扎爬行的、狼狈不堪的身影。
一滴混杂着锈水的黑色泪水,从那人类的眼角缓缓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肮脏的痕迹。
“我只是……不想再追着你的背影跑了……”
这句低语,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了巴洛克的心上,将他所有的愤怒和不解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悲哀。
“所以……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巴洛克的质问最终变成了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悲痛与滔天的愤怒,那愤怒像一座被压抑了百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怪物?!莱茵,你看看你!”
他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具扭曲的身躯,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引以为傲的机械设计呢?你对完美工程的追求呢?我们曾经彻夜争论的,是是艺术品一样的机械!可这东西……”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以及对自己毕生追求被玷污的深切痛恨。
“你以为你这样很酷吗!你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机械师!”
......
感觉写的有点基,淦太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