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复搁下狼毫,指尖轻轻拂过宣纸上那尚未干透的墨迹,声音也随之低沉了几分,缓缓说道:“恩师曾言,他这一辈子,最欢喜别人唤他一声先生,而非什么大人、老爷。恩师常道,朝堂之上那衮衮诸公,大多只晓得争名逐利,将百姓的疾苦全然抛却脑后。与其在那污浊不堪之地同流合污,倒不如于乡野之间悉心教书育人,使得孩子们能明白何为真正的家国天下。
恩师还时常教诲,改变这世道,关键不在一时所握之权柄,而在于万世之人心。他穷尽毕生心血,投身于教书育人之业,还曾言,我等这般年轻人,恰似那初升之朝阳,虽光芒才刚刚绽放,却终有一日会照亮整个天地。只要那希望的火种不灭,薪火得以代代相传,纵然此刻黑暗如墨,将世间笼罩,却总有云开雾散、乾坤清朗之时。”
李清照听闻此言,此时已然是彻底拜服。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女,往昔对他人诗词多有严苛评判,然而在此刻,却对一位无名隐士所作之词,生出了由衷的敬意。她凝视着宣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不禁轻声叹道:“令师真乃世外高人呐,这般广阔的胸襟与深远的远见,实非我等凡俗之人所能望其项背。若天下能多些如令师这般甘愿成为火种之人,又何愁世道不能清明。”言罢,她端起茶盏,朝着赵复遥遥一敬,说道:“赵寨主,方才妾身言语多有唐突之处,还望寨主海涵。先师若是能看到寨主如今这一番作为,必定会深感欣慰。”
萧嘉穗对刚刚那首《满江红》亦是心潮翻涌,难以自已。他反复诵读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只觉得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恰似将他心中积压多年的郁气,一下子清扫得干干净净。他看向赵复,眼中满是敬佩与激动之色,说道:“寨主,先师这首词,当真是振聋发聩!‘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这般壮志豪情,嘉穗愿誓死追随寨主,为这天下苍生,也为不辜负先师这般殷切的教诲!”说罢,他竟站起身来,对着那宣纸深深一揖,神情肃穆庄重,仿佛此刻面对的并非仅仅是一首词,而是一位为自己指引前行道路的圣贤。
赵明诚此刻同样心绪难平,他虽依旧对赵复之前的“大逆不道”言行心存忌惮,然而这首词中所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深切的忧国忧民之情,却让他再也无法仅仅将眼前之人视作草寇。他望向窗外那依旧傲然挺立的青松,又转头看向宣纸上笔走龙蛇般的字迹,心中头一回对“定数”二字,生出了一丝动摇——或许,这世道当真并非如金石那般坚不可摧、不可更改?或许,真的有人能够如同这词中所言,凭借着“只争朝夕”的果敢魄力,扫除那些为祸世间的“害人虫”,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赵复见三人皆是这般模样,心中已然明了。想他魂游后世之时,在赵复心中,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那颗红太阳。无论是先前的秦皇汉武,还是后来那被誉为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以及恢复中华的洪武大帝,在他心中,都不及那位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领袖万分之一。因赵复前身亦是开国帝王,对于这些帝王,他心中不过是赞同或者认可,然而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舍弃帝王身份,而以弟子之礼相待的,唯有那火红如骄阳之人。
李清照轻轻拿起那张宣纸,轻声说道:“可惜先师这般惊世之才,我竟无缘得见一面,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读完先师之词,再去看其他诗词,只觉得那些风花雪月的欢娱、离愁别绪的愁苦,都如同水上浮萍一般轻飘,再也难以触动我的心扉。先师之词,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让人陡然间惊觉,原来诗词亦可承载这般经天纬地的宏大抱负与改天换地的豪迈豪情。这般境界,怕是后世千年,也难有人能够企及。”
赵复见状,开口说道:“居士既然喜欢,那这首词便送与居士好了。”
李清照听闻此言,大惊失色道:“这般绝顶佳作,你竟要赠予我?这如何使得!此乃先师心血所凝之作,应当由寨主好生珍藏才是。我不过是偶然间得以目睹,已然是天大的福分,又怎敢奢求将这般珍品据为己有?”她连忙将宣纸小心翼翼地卷起,双手递还给赵复,眼神之中满是珍视与不舍,“况且此词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承载着先师的济世理想,留在寨主身边,方能时时警醒众人莫忘初心。我若收下,反倒显得我有夺人所爱之嫌了。”
赵复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诗词纵然写得再好,终究也不过是纸上的墨迹罢了。比起每日观看这些诗词,我如今所做之事,更能让恩师的在天之灵感到欣慰。恩师一生所追求的,并非是要让他的诗词流传千古,而是期望能有更多人遵循他的教诲,为这苦难深重的天下寻觅一条出路。
如今居士能领悟此词中的真意,能感受到那份改变世道的坚定决心,这便已是对恩师最好的告慰。这词留在居士手中,或许比在我这里更具意义——居士才名传遍天下,若日后有机缘,将此词的精神传扬出去,让更多心怀家国之人看到希望,岂不是比我独自珍藏更契合恩师的初衷?”他语气坦然,目光清澈明亮,全然没有将这等“珍品”视作私有财产的那种吝惜之意,反倒透着一股“得遇知音,便心满意足”的豁达洒脱。
李清照凝视着赵复那坦荡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她缓缓接过宣纸,指尖轻轻触碰那带着墨香的字迹,仿佛能够感受到字里行间涌动着的热血与赤诚。“赵寨主既有这番美意,妾身便却之不恭了。”她将宣纸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他日若有机缘,妾身定当不负所托,让这词中的真意,为更多有志之士所知晓。”萧嘉穗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击掌称赞道:“寨主此等胸襟,嘉穗实在佩服!易安居士肯收下此词,更是一段佳话呐。”
赵明诚也点头附和道:“娘子得此佳作,实乃文坛之幸事。”
四人随后又闲聊了一会儿,赵复和萧嘉穗以天色渐晚为由,起身告辞。李清照与赵明诚送至院外,望着两人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的背影,赵明诚幽幽地说道:“赵复公子这般人物,为何要落草为寇呢?以他的胸襟与才干,若能入仕为官,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臣,辅佐君王,澄清这世间的污浊。”
李清照听闻此言,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天边那沉沉的暮色,轻声说道:“或许这世道,本就容不下一心为民的正直臣子。朝堂之上,党同伐异,蝇营狗苟之事层出不穷,他这般磊落的心性,怕是早已看透了其中的污浊不堪。落草虽非光明大道,却能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为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总好过在官场中随波逐流,同流合污,最终消磨了自己的初心。”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张承载着千钧之力的宣纸,“况且,你我今日所见,他哪里是寻常的草寇?他分明是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践行着令师‘扫除害人虫’的宏大志愿。这梁山,或许并非你我想象中的贼窝,而是他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立足之地。”
赵明诚听妻子这般认可赵复,开口问道:“娘子,你觉得赵复今日所做之事,当真能够成功吗?”
李清照答道:“成与不成不重要,做与不做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