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朝笑着拍拍刘玉兰的手,安抚道:“娘,这是干爹给的认亲礼。以干爹的大方,两只手表根本不算什么,而且这是人家的心意,要是推辞反而显得见外了。”
刘玉兰一直都知道这位五爷出手阔绰,不然就凭她家这憨小子,咋可能出门一趟就是三四十块钱?
听说城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十八块钱呢。
“这也太扎眼了。”刘玉兰还是忧心忡忡,眉头拧成个疙瘩,“你们可得藏好了,平时别总露在外面,财不外露的道理咋忘了?别惹来祸事。”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就是冬天戴着过过瘾。”
望朝知道母亲的顾虑,连忙跑到房间掏出一包蝴蝶酥,递到刘玉兰面前:“娘,您尝尝这个,这是五爷特意让我带回来给您的。”
黄油香气顺着纸缝飘出来,刘玉兰捏起一块放进嘴里,酥松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她缓了缓神色,却又突然板起脸叮嘱望朝:“五爷这些年带着你赚了不少钱,现在又成了你的干爹,你可不能做白眼狼。
承了人家的好,以后是要给你干爹养老送终的。”
望朝猛地挺直脊梁,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声音如同洪钟般激荡在灶堂里:“娘!您就把心妥妥地搁肚子里!
往后我就算讨饭吃,也得先给您和干爹捧上热乎饭!保准把二老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呸呸呸!”刘玉兰杏眼圆瞪着老儿子,嗔道:“乌鸦嘴!净说些煞风景的!”
话虽凶巴巴,眼角眉梢却漫着藏不住的笑意,心窝子被暖意烘得软乎乎的。
江步月啃着土豆夹馒头,看着母子俩互动,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温柔的弧度。
冬日的暖阳在刘玉兰眼角细密的纹路里酿出蜜糖色的光,望朝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憨直又真诚。
这母慈子孝的画面,让她心口泛起一圈圈温软的涟漪,仿佛有簇绒绒的小火苗,将五脏六腑都烘得酥酥麻麻。
这种被烟火气裹着的日子,这样踏实又温暖的滋味,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会让她眷恋不已。
三人正说笑间,西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刺破了灶堂里的温馨和谐。
“咋回事?”刘玉兰手里的蝴蝶酥差点掉地上,和望朝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透着疑惑。
这声音尖利刻薄,一听就知道是老大媳妇李红梅的。
“我出去看看。”望朝馒头都没放下就要起身,他向来不喜李红梅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性子,但两家到底只隔着道墙,要真出了啥事儿,大队上的人指不定要说他娘心狠无情。
刘玉兰看着儿子的动作,心里还有点迟疑,眼看着望朝就要踏出灶堂,她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去了,既然断亲,就要断个干净。”
刘玉兰语气坚决,“省得这一出去,以后李红梅娘家又来找借口诬陷你,上次要不是月月眼尖,无意间戳破了李有财的毒计,你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望朝从善如流,一步跨回座位,继续埋头啃着自己的土豆夹馒头,仿佛啥事都没发生过。
江步月虽然也觉得李红梅扫兴,却还是瞬间将精神力外放出去“看”热闹。
李红梅刚啃完两个烤得焦香的红薯,薯皮上的黑痂还沾在指尖上没搓干净,肚子又“咕咕”作响起来,饿得她在灶堂直打转,想再抠出点吃的。
忽然,一阵裹挟着油星的香气撞进鼻腔,土豆炒肉香辣混着蒸馒头的甜香,像无数细小的钩子,直勾得她胃里泛酸水。
想到自家一日两顿,顿顿红薯糙米碴,弟弟瘸着腿躺炕上,连口肉星子都见不着,而望朝一个人人笑话的傻子,现在却能顿顿吃香喝辣,李红梅心里的嫉妒像野草疯长。
“一家子遭雷劈的玩意儿,天天就知道霍霍好东西,早晚有报应落到你们这群腌臜东西头上,饿死街头都嫌脏了地!”她越骂越狠,眼里闪着恶毒的光。
同样是在地里扒食的,凭什么她只能糠咽菜,他们却能吃香喝辣?
指定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一定是这样!
她家没有的,望朝那傻子也别想有!
她抓不到把柄又咋样?
只要她去举报,红袖章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让他们招!
阴鸷念头刚爬上李红梅的心头,太阳穴突然炸开一阵剧痛,像被铁钎直插进颅骨般钻着疼。
她踉跄着撞翻木凳,指甲深深抠进头皮,整个人蜷缩成虾米在泥地上抽搐翻滚。
先前扬起的嘴角扭曲成痛苦的弧度,嚣张的叫嚷变成了凄厉的呜咽,冷汗浸透的鬓发黏在青白的脸上,不过片刻,方才的嚣张跋扈便被撕得粉碎。
“砰——”
“又闹啥子闹!”望阳暴喝如雷的声音伴随着搪瓷缸砸门的声音响起。
望娣和望楠赤着脚跌跌撞撞冲出来,脚趾被冻得发红也顾不上。
可当她们看见母亲扭曲着倒在泥土地上,抽搐的手指抓出几道深深的沟壑,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时,姐妹俩本能地往后缩,湿漉漉的眼睛朝姗姗来迟的父亲发出求救的眼神。
“吃白饭的玩意!”望阳啐了一口,粗糙的手掌如铁钳般掐住李红梅后颈。
女人弓起的脊背被生生拽直的瞬间,他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在太阳穴上,抽搐的身躯骤然瘫软。
偏厦外,望老二夫妇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想要提醒送医的话被咽了回去。
望着大哥拍拍裤腿转身的背影,以及姐妹俩抱着亲娘无声抽泣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转身往自家屋头挪去。
江步月“观看”完西院这场闹剧,收回精神力,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自作孽,不可活。
敢对他们动歪心思,活该挨教训。
此刻的李红梅并不知道,因为一时的思想偏差,江步月决定每七天就给她免费续上精神限制,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咬上一口。
江步月正低头咬着馒头,忽然耳朵微动,停下咀嚼侧耳细听。
外面雪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薄雪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听着不像村里常串门的邻居。
望朝见她忽然停住,疑惑地问:“咋了媳妇儿?”
话音刚落,院门板被人“咚咚”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