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望朝抓了根笔直的棍子,一会打打草,一会又耍起猴棍,整个人看起亢奋得不得了。
“媳妇儿,你刚才可太厉害了!”望朝转头看向江步月,亮晶晶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二流子今天屎尿屁流的样子真是活该,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他咧着嘴傻笑,模样看上去傻气十足,眼底的炽热却藏也藏不住,像个小迷弟一样。
江步月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挥手:“嗐!小意思啦,主要是那个二流子太菜。”
想当年,她可是打遍通和巷无敌手,要是没点力气和手段,怎么可能顺利带着江盼儿逃过末世刚开始时的混乱期?
倒是这个傻子,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到处露马脚。
望朝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江步月:“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憨厚,“以前大队里的人都说你疯疯癫癫的,谁都不认,可你却愿意为我打人……”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媳妇儿,你真好。”
上一个为了他出头打架的,还是他奶奶。
那时候他还小,村里的大孩子总是欺负他,骂他是克死爷爷和爸妈的煞星,还想把他推进枯井,奶奶知道后抄起扁担,挨家挨户把那些不教好的家长揍了个遍,虎娃他爸甚至被揍掉了两颗大牙。
虽然后面赔了不少钱,但奶奶说她不后悔,“我乖孙受委屈了,老婆子心疼啊。”
山风卷起江步月凌乱的发丝,拂过望朝的脸颊,望朝喉咙发紧,媳妇儿刚才棍打二流子的模样,和记忆里挥舞扁担的奶奶渐渐重叠。
“肯定是心疼我。”望朝抿着嘴笑,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发烫。
“望朝,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人傻一辈子?”江步月试探着开口,说完就紧紧盯着望朝的反应,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望朝挠了挠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傻笑:“我娘说傻人有傻福!我傻了这么多年,不就等到媳妇儿你了嘛!”他伸手轻轻戳了戳江步月的脸颊,“只要媳妇儿不嫌弃我傻就行。”
当傻子的好处他比谁都清楚——上工时累了往草垛里一躺,队长只会笑着摇头说“由他去”;扛着麻袋上山转悠,旁人只当他是去玩儿。更妙的是那些在角落里嘀咕的腌臜事儿,谁在地里偷了花生,哪家婆娘偷汉子,哪个崽子不是亲爹生的,全都一字不落地落进他耳朵里,生活简直不要太精彩。
“我现在是不嫌弃,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江步月仰着下巴,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她踢开脚边的石子,余光却牢牢锁住望朝的反应。
“啊……”望朝夸张地皱起眉头,突然凑近,皂角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我只好去找牛爷爷拿几碗药了,他可神了,包治百病!”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却在阴影里闪过一丝狡黠。
“那你呢媳妇儿?”他歪着脑袋,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会不会有人疯一辈子?”
“嗡——”江步月脑子空白一瞬,后背泛起层层寒意。
他知道了什么?
“你……”喉间刚挤出一个字,望朝突然猛地拽住她手腕。
“看!有野鸡!”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带着几分傻气的亢奋,指向远处灌木摇晃的方向。
江步月被拽得踉跄,抬眼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草丛,别说野鸡,连根鸡毛都没有。
江步月扭头看向他,正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带着憨憨的笑意:“媳妇儿快追!烤野鸡可香了!”说着便拉着她往林子深处跑,草鞋踩断枯枝的脆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她跌跌撞撞跟着跑,耳边全是杂乱的心跳声,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错觉。
望朝一直念叨着烤野鸡,江步月凝神发动异能,她试图感知空气中细微的生命波动。然而山里小生灵太多,搅得她的异能感知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她眉头紧锁时,草丛中突然传来急促的簌簌声,一只灰毛野兔瞪着灰色的眼睛,直直朝望朝撞来。
江步月刚要出声提醒,却见望朝长腿猛然一扫,动作快如闪电。那兔子竟被这一扫之力掀得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后,重重摔在两人脚边,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厉害了朝哥!”江步月毫不吝啬地竖起拇指,一脚踹晕一只兔子,这份力道与准头,绝了。
望朝挠了挠头,“嘿嘿,是这兔子自己撞上来的!媳妇儿,咱改吃烤兔吃吧!”
“好啊好啊!”江步月吸溜一声,迫不及待点头,梦中的烧烤啊……
两人往山的更深处走了一些,确认不会有人过来,望朝才麻利地从背篓里摸出把小刀,处理起兔子来,手法娴熟得惊人,开膛剥皮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老手。
江步月蹲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望朝偶尔抬头与她对视,也还会习惯性地咧嘴笑笑,但眼神澄澈而自信。
望朝生起火堆,将处理好的兔肉穿在树枝上翻转烘烤。
火苗舔舐着兔肉,油脂滴入火堆发出“滋滋”声响,香气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诶呀!”江步月一敲掌心,面带惋惜,“没有带盐!”
烧烤没有烧烤料,美味瞬间少半调。
望朝朝她神秘一笑,手抄进随身布包里掏掏掏,掏出两颗辣椒和几个小纸包,一打开,竟然是粗盐,花椒粉,葱蒜粒,还有密封在竹节里的酱油!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些啊?”江步月惊奇地盯着他那满是补丁的破布包。
“昨晚答应你的,吃肉。”望朝的声音裹着柴火噼啪声。
他用洗净的椴树叶蘸着酱油,手腕翻转间深褐色的酱汁便顺着划开的兔肉纹理渗进去,油脂遇热发出欢快的“滋滋”声。每当火星溅起,他总会侧身挡住。
喷香的白雾裹着花椒的麻意直冲鼻腔,江步月看着他撒料时精准的手势——粗盐画圈,花椒粉走直线,葱蒜末像星星般点缀,看得人直咽口水。
“尝尝!”望朝撕下条金黄焦脆的兔腿递给江步月,又用大的梧桐叶仔细包好另一条兔腿,塞进布包最里层,解释道:“大腿你和娘一人一只,剩下的我们一起吃。”
“望朝,你手艺真好,喷香!”焦脆的兔腿撕开时涌出滚烫的肉汁,江步月泪眼婆娑,也不知是被肉香的还是被烟熏的。
记忆里饥肠辘辘的日夜、冷硬的蟑螂鼠饼、腥辣的营养剂,都在这口喷香的肉味里化作了飘散的青烟,她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望朝蹲坐在跳动的火光里,被火舌舔舐的侧脸棱角分明,眼尾细纹里都盛着笑意。他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油花,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急,你喜欢的话以后还有很多。”跳跃的火苗倒映在他眼底,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篝火,烧得江步月耳尖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