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协议进入倒计时的阴影,如同南极上空永不散去的极夜,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前进基地内,气氛肃杀,却并非绝望,而是一种磨砺到极致的冷静与坚定。
林涵玥被转移到基地最安全、维生系统最完善的核心舱室,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在维生舱和“冰髓”残留能量的共同作用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苍白的面容在仪器幽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宁静,却也让人心疼。
莫非坐在维生舱旁,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诉说着,如同平常聊天:
“涵玥,我们要出发了。去把那个走错路的大家伙关掉。”
“你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这边的风景,应该就不一样了。”
“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在清源县医院药房,你因为我认错一味药材,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他没有说太多煽情的话,只是分享着点滴回忆,将不舍与担忧,化为最朴素的叮嘱。最终,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留下一个承诺。然后毅然转身,眼神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
外面,“工匠”正带着“藤猿”对雪地车和所有装备进行最后的、近乎苛刻的检查和改装。
“老工,这装甲板再加一层呗?感觉还是不太保险。”“藤猿”摸着加装了能量偏转层的车身,嘀咕道。
“再加,车就跑不动了,”“工匠”头也不抬,调试着雪地车顶部新加装的一门小型能量脉冲炮,“重量和动力的平衡是艺术。放心吧,就算真被冰刺戳穿了,我也设计了应急自凝固泡沫,能撑一会儿。”
“灰熊”则在默默擦拭着他那柄特制的破冰战斧,斧刃寒光闪闪。他时不时看一眼核心舱室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随即更加用力地打磨斧刃,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与力量都灌注进去。
苏晚晴和“山魈”则对着全息地图进行最后的推演。
“根据‘回响’提供的数据和目前的能量流向,‘冰封王座’最可能的入口在这里,”“山魈”指向地图上一处位于巨大冰盖裂缝深处的能量涡旋,“但这条路线上,有强烈的能量乱流和……一种从未见过的能量反应,像是……活着的风暴。”
“我们必须穿过去,这是最短路径。”苏晚晴语气坚决,“我会尽力计算乱流间隙,但最终,需要莫医生的‘青囊之心’和‘冰髓’进行导航和稳定。”
“藤猿”检查完车辆,凑到维生舱外,隔着观察窗,对着昏迷的林涵玥,故作轻松地比了个大拇指:“嫂子,你放心睡!基地有我‘藤猿’守着,保证连只冰耗子都溜不进来!等你们凯旋,我给你表演个徒手拆机甲……呃,虽然现在还没见着机甲在哪儿。”
他努力搞怪,试图驱散凝重的气氛,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知道,留守基地看似安全,实则责任重大,不仅要保护林涵玥,还要维持基地运转,随时准备接应可能……败退回来的队友。这份压力,并不比前线小。
出发前,“灰熊”罕见地主动找到了“藤猿”,将那个鹰头Zippo打火机塞到他手里:“拿着。”
“藤猿”一愣:“熊哥,你这是……”
“灰熊”扭过头,声音闷闷的:“替我保管。要是……要是我回不来,留着也是个念想。要是……要是她也醒了,帮我……算了,没事。”
他没说完,但“藤猿”明白,“她”指的是林涵玥。这个粗豪的汉子,将那份或许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笨拙的关切,寄托在了这小小的打火机上。
“藤猿”用力握紧打火机,收起嬉皮笑脸,郑重道:“熊哥,你放心!东西我保管好,人也一定给你……给我们,看好!”
一切准备就绪。出征小队四人——莫非、“山魈”、“灰熊”、“工匠”,站在基地舱门口。外面是咆哮的风雪,以及风雪背后,那清晰可辨的、来自冰原核心的、越来越强的能量压迫感。
苏晚晴将最后一份计算出的、可能存在安全间隙的路线数据导入他们的导航仪。“信号进去后肯定会完全中断,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藤猿”红着眼圈,用力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都给我活着回来!少一个,老子……老子就不认你们这些兄弟了!”
莫非目光扫过队友,最后看了一眼基地深处,深吸一口气:“出发。”
雪地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冲入漫天风雪,如同利剑射向黑暗。
行程一开始就充满了艰难。越靠近目标,冰原的“活性”就越强。冰层不再稳固,时常毫无征兆地裂开巨大的缝隙。冰风暴中夹杂着锋利的、被能量驱动的冰晶,敲打着车身砰砰作响。更可怕的是那种“活着的风暴”——由纯粹寒冰能量构成的、如同拥有意识般的能量乱流团,它们会主动撞击、缠绕车辆,试图将其撕碎或拖入冰缝。
“左满舵!避开那个涡旋!”“山魈”紧盯着前方,厉声喝道。
“工匠”猛打方向盘,雪地车险之又险地擦着一团旋转的蓝色能量风暴边缘掠过,车身剧烈颠簸,外侧装甲板上瞬间凝结了厚厚一层冰壳。
“不行!这样太慢了!能量消耗也太大!”“工匠”看着急速下降的能量读数,焦急道。
莫非坐在副驾驶,一直闭目凝神,以“青囊之心”感知着外界的能量流动。他手中的“冰髓”微微发热,“回响”在其中轻轻震颤,似乎在指引方向。
“不能总躲,”莫非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我们需要‘借力’。”
他看向“工匠”和“山魈”:“还记得我们怎么捕获‘冰髓’的吗?干扰,然后引导。这些能量风暴虽然狂暴,但其核心依然是那冰冷有序的能量。我想……尝试用‘青囊之心’和‘冰髓’,短暂地‘融入’它们,借它们的流动,加速前进!”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
“你有多少把握?”“山魈”直接问。
“五成。”莫非如实回答,“但这是最快的方法。”
“干了!”“灰熊”在后座低吼,“总比被耗死在这里强!”
没有时间犹豫。当下一次能量风暴迎面扑来时,莫非没有让“工匠”躲避,而是猛地将“青囊之心”的力量与“冰髓”融合,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精神力场,如同触手般,主动迎向那狂暴的蓝色涡旋!
“嗡——”
剧烈的震荡传来!雪地车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猛地加速,被卷入了风暴的边缘!车窗外的景象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蓝色流光,巨大的离心力几乎要将人甩出去!
“稳住方向!跟着我的指引!”莫非紧闭双眼,额角血管突突跳动,全力维持着那脆弱的“连接”,引导着车辆在风暴的乱流中,沿着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向前疾驰!
这是一种极其疯狂的“冲浪”,在毁灭性的能量边缘跳舞。对莫非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老大!撑住啊!”“藤猿”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几乎被干扰成杂音的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无比漫长。前方猛地一亮!雪地车如同被吐出的石子,猛地冲出了能量风暴区,重重地砸落在相对平静的冰面上。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莫非瘫在座椅上,几乎虚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们成功了!借助风暴的推力,他们跨越了原本需要数小时才能通过的险恶区域。
抬头望去,前方景象令人窒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深不见底的冰渊横亘眼前,冰渊之下,隐约可见无数巨大的、如同水晶丛林般的结构,而在冰渊的最深处,一个由亿万寒冰凝结而成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冰冷光辉的王座轮廓,巍然矗立。那里,就是“冰封王座”!王座周围,能量如同实质的海洋般涌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潜龙搏浪,燃心借力,终抵深渊之前。最终的战场已在眼前,那迷失的看守者与决定星球命运的“心核”,就在这王座之下。短暂的休整后,他们将步入这最后的绝地,进行那关乎一切的终极对决。希望渺茫,但脚步,绝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