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又悄然闭合，将外面的喧嚣与里面的生死时速隔绝成两个世界。莫非站在门外，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幽蓝色异毒的阴冷气息，久久不散。
严主任那句硬邦邦的“下次提前沟通”还在耳边回响，莫非却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这位“严阎王”，似乎并非全然不通情理，更像是个被条条框框和无数教训磨平了棱角的老兵。今日自己这“莽撞”之举，歪打正着，或许反倒在他那里留下了个“能办事”的印象？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毒素的来源。工地摔伤，却身中如此偏门诡异的混合奇毒，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回到观察区，已是华灯初上。接班的医生护士们投来或好奇、或敬佩、或依旧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莫非一概以平静的微笑回应，仿佛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他借口需要整理抢救记录，留在了办公室。等到夜色深沉，观察区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值班护士偶尔轻柔的脚步声时，莫非悄然起身。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霓虹投来的微弱光线，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无声无息地再次来到了IcU所在的楼层。
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地站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目光穿透玻璃窗，落在那个刚刚脱离危险、依旧昏迷的伤者身上。望气术提升到极致，太素脉诀的感知也如同无形的触须，细细探查着。
伤者体内的幽蓝色异毒已被清除大半，生机正在缓慢恢复。但莫非敏锐地察觉到，在那残存的、几乎微不可查的毒素痕迹中，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于……香火供奉过后留下的、带着特定意念的残留气息？
这感觉，与他之前在清源县老君观邪阵中感受到的、属于“拜血教”的那种狂热祭祀的意念残留，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稀薄和杂乱。
难道……这毒，并非直接投放在伤者身上，而是他接触了某个被“供奉”或“诅咒”过的物体？比如，工地上挖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从IcU另一侧的消防通道方向传来。
莫非心神一凛，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完美地融入阴影之中。
只见一个穿着深色保洁服、戴着口罩和帽子、推着清洁车的身影，低着头，从消防通道里走了出来。这人动作有些僵硬，推车的轮子似乎也特意处理过，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或她）没有进入IcU，而是在IcU门口徘徊了片刻，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道紧闭的自动门，随即又推着车，慢吞吞地向着走廊另一端的污物处理间走去。
行为看似正常，但在莫非远超常人的感知下，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那保洁员在看向IcU门口时，周身的气息有极其细微的、一闪而逝的紧绷与关注，绝非一个普通保洁员该有的状态。而且，在其推着的清洁车底部，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与伤者体内残留毒素同源的、极其淡薄的阴冷气息！
有古怪！
莫非眼神一凝，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个身影的特征和那丝异常气息牢牢记住。
他没有继续跟踪，对方显然十分警惕。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
回到观察区办公室，莫非坐在黑暗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省城的第一天，就如此“精彩”。诡异的毒素，行踪可疑的保洁员，还有那隐约指向“拜血教”的线索……这一切，都像一张正在悄然张开的大网。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联系陈老或雷厉。初来乍到，情况不明，他需要先凭借自己的力量，摸清一些底细。
他调出省一院的内部通讯录，找到了后勤保障部负责保洁这一块的一个分管副主任的电话，记了下来。或许，明天可以从这里旁敲侧击一下。
正当他沉思之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下午那个一开始质疑他、后来被他镇住的值班医生。他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手里还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莫……莫医生，还没走啊？”他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莫非桌上，“今天……多谢了。要不是你，那病人恐怕就……”
莫非接过咖啡，笑了笑：“分内之事。何况，最后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值班医生挠了挠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压低声音：“莫医生，你是真有本事。不过……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说。”
“省一院这边，水比较深。尤其是急诊中心，赵主任还好，主要是管业务。但上面……周副院长那边，还有严主任这些老专家，都比较看重资历和规矩。你今天这么……嗯……‘出格’，虽然救了人，但恐怕也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不一定是好事。”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你太锋芒毕露，可能会被针对。
莫非抿了口咖啡，味道居然不错。“谢谢提醒。我只是个医生，看到病人危险，总不能见死不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值班医生看着他平静的神色，知道劝不动，便换了话题：“对了，那个工地摔伤的，听说是在城西那个‘锦绣天城’的项目出的事。那工地……好像有点邪乎，之前也出过几起不大不小的事故了。”
锦绣天城？城西？
莫非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名字。
送走值班医生，办公室里重归寂静。莫非看着窗外省城璀璨的夜景，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灯火辉煌，落在了那片名为“锦绣天城”的工地上。
潜龙入海，暗礁已现。
这省城的第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而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